《孔子家语》卷第三
卷第三
观周第十一
孔子谓南宫敬叔曰:“吾闻老聃博古知今,敬叔孟僖子子也老聃老子博古知今而好道通礼乐之原,明道德之归,则吾師也,今將?矣。”对曰:“谨受命。”遂言于鲁君曰:“臣受先臣之命,先臣僖子云孔子圣人之后也,圣人殷汤灭于宋,孔子之先去宋奔鲁故曰灭于宋也其祖弗父何,始有国而授厉公,弗父何缗公世子厉公兄也让国以受厉公春秋传曰以有宋而授厉公宜始始也始有宋也及正考父佐戴武宣,正考父何之曾孙也戴武宜三公也三命兹益恭。考父士一命其大夫再命卿三命是也故其鼎铭曰:‘臣有功德君命铭之于其宗庙之鼎也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伛恭于偻俯恭于伛循墙而走,言恭之甚亦莫余敢侮,余我也我考父也以其恭如此故人亦莫之侮饘于是,粥于是,以餬其口,饘糜也为糜粥于此鼎言至俭也其恭俭也,若此。’”臧孙纥有言:“圣人之后,若不当世,纥臧武仲弗父何殷汤之后而不继世为宋君则必有明君而达者焉,孔子少而好礼,其将在矣。”将在孔子属臣曰:“汝必师之,今孔子将适周,观先王之遗制,考礼乐之所极,斯大业也,君盍以乘資之,臣請與?。”公曰:“诺。”与孔子车一乘,马二疋,坚其侍御。敬叔与俱至周,问礼于老聃,访乐于苌弘,弘周大夫历郊社之所,考明堂之则,则法察庙朝之度。宗庙朝廷之法度也于是喟然曰:“吾乃今知周公之圣,与周之所以王也。”及去周,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者送人以言,吾虽不能富贵,而窃仁者之号,请送子以言乎。凡当今之士,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讥议人者也;博辩闳达而危其身,好发人之恶者也;无以有己为人子者,身父母有之也无以恶己为人臣者。”言听则仕不用则退保身全行臣之节也孔子曰:“敬奉教。”自周反鲁,道弥尊矣。远方弟子之进,盖三千焉。
孔子观乎明堂,睹四门墉有尧舜之容,桀纣之象,而各有善恶之状,兴废之诫焉。又有周公相成王,抱之负斧扆,南面以朝诸侯之图焉,世之博学者谓周公便履天子之位失之远矣也孔子徘徊而望之,谓从者曰:“此周之所以盛也。夫明镜所以察形,?古者所以知今,人主不務襲跡於其所以安存,而忽怠所以危亡,是猶未有以異於卻走而欲求及前人也,岂不惑哉。”
孔子观周,遂入太祖后稷之庙,庙堂右阶之前,有金人焉,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安乐必戒,虽处安乐必警戒也无所行悔。言当详而后行所悔之事不可复行勿谓何伤,其祸将长。勿谓何害,其祸将大。勿喟不闻,神将伺人。焰焰不灭,炎炎若何。涓涓不壅,终为江河。绵绵不绝,或成网罗。绵绵微细若不绝则有成罗网者也毫末不札,将寻斧柯。如毫之末言至微也札拔也寻用者也诚能慎之,福之根也。口是何伤,祸之门也。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盗憎主人,民怨其上,君子知天下之不可上也,故下之。知众人之不可先也,故后之。温恭慎德,使人慕之。执雌持下,人莫踰之。人皆趋彼,我独守此。人皆或之,我独不徙。或之东西转移之貌内藏我智,不示人技,我虽尊高,人弗我害,谁能于此。江海虽左,长于百川,以其卑也。水阴长右江海虽在于其左而能为百川长以其能下天道无亲,而能下人,戒之哉!”孔子既读斯文也,顾谓弟子曰:“小人识之,音志此言实而中,情而信。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恐也兢兢戒也恐坠也恐陷也行身如此,岂以口过患哉?”孔子见老聃而问焉,曰:“甚矣道之于今难行也,吾比执道,而今委质以求当世之君而弗受也,道于今难行也。”老子曰:“夫说者流于辩,流犹过也失也听者乱于辞,如此二者,则道不可以忘也。”
弟子行第十二
卫将军文子,卫卿名弥牟也问于子贡曰:“吾闻孔子之施教也,先之以诗书,而道之以孝悌,说之以仁义,观之以礼乐,然后成之以文德,盖入室升堂者,七十有余人,其孰为贤?”子贡对以不知。文子曰:“以吾子常与学贤者也,不知何谓?”子贡对曰:“贤人无妄,贤人无妄举动不妄知贤即难,故君子之言曰:‘智莫难于知人,是以难对也。’”文子曰:“若夫知贤莫不难,今吾子亲游焉,是以敢问。”子贡曰:“夫子之门人盖有三千就焉,赐有逮及焉,未逮及焉,故不得遍知以告也。”文子曰:“吾子所及者,请问其行。”子贡对曰:“夫能夙兴夜寐,讽诵崇礼,行不贰过,贰再也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称言不苟,举言典法不苟且也是颜回之行也。孔子说之以诗曰:‘媚兹一人,应侯慎德,一人天子也应当也侯惟也言颜渊之德之以媚爱天子当于其心惟慎德永言孝思,孝思惟则。’言能长是孝道足以为法则也若逢有德之君,世受显命,不失厥名,以御于天子,则王者之相也。在贫如客,言不以贫累志矜庄如为客也使其臣如借,言不有其臣如借使之也不迁怒,不深怨,不录旧罪,是冉雍之行也。孔子论其材曰:‘有土之君子也,有众使也,有刑用也,然后称怒焉。’言有土地之君有众足使有刑足用然后可以称怒冉雍非有土之君故使其臣如借而不加怒也孔子告之以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冉雍能终其行疋夫不怒,唯以亡其身。’因说不怒之义遂及疋夫以怒亡身不畏强御,不侮矜寡,其言循性,循其性也而言不诬其尔其都以富,仲由长于富贵材任治戎,戎军旅也是仲由之行也。孔子和之以文,说之以诗曰:‘受小拱大拱而为下国骏庞,荷天子之龙,孔子曰和仲由以文说之以诗此其义也拱法也骏大也庞厚也龙荷之言受大小法为下国大厚乃可任天下道也不戁不悚,敷奏其勇。’戁恐悚惧敷陈奏荐强乎武哉,文不胜其质,言子路强勇文不胜其质恭老恤幼,不忘宾旅,宾旅谓寄客也好学博艺,省物而勤也,省录诸事而能勤也是冉求之行也。孔子因而语之曰:‘好学则智,恤孤则惠,恭则近礼,勤则有继,尧舜笃恭以王天下,其称之也,曰宜为国老。’国老助宣德教齐庄而能肃,志通而好礼,摈相两君之事,笃雅有节,是公西赤之行也。子曰:‘礼经三百,可勉能也,’礼经三百可勉学而能知威仪三千则难也。能躬行三千之威仪则难可为而公西赤能躬行之公西赤问曰:‘何谓也?’子曰:‘貌以傧礼,礼以傧辞,是谓难焉。’言所以为者当观容貌而傧相其礼度其礼而傧相其辞度事制仪故难也众人闻之,以为成也。孔子语人曰:‘当宾客之事,则达矣。”众人闻公西赤能行三千之威仪故以为成也孔子曰当宾客之事则达未尽达于治国之本体也谓门人曰:‘二三子之欲学宾客之礼者,其于赤也,满而不盈,实而如虚,过之如不及,先王难之。’盈而如虚过而不及是先王之所难而会参体其行博无不学,其貌恭,其德敦,其言于人也,无所不信,其骄于人也,常以浩浩,浩然志大骄太貌也大人富贵者也是以眉寿,不慕富贵安静虚无所以为之富贵是曾参之行也。孔子曰:‘孝,德之始也;悌,德之序也;悌以敬长是德之次序也信,德之厚也;忠,德之正也。参中夫四德者也,以此称之。’美功不伐,贵位不善,不侮不佚侮佚贪功慕势之貌不傲无告,鳏寡孤独此四者天民之穷而无告者也子张之行不傲此四者是颛孙师之行也。孔子言之曰:‘其不伐,则犹可能也,其不弊百姓,则仁也,不弊愚百姓即所谓不傲之也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恺乐悌易也乐以强教之易以说安之民皆有是父之尊母之亲也夫子以其仁为大学之深。’学而能入其深义也送迎必敬送迎宾客常能敬也上交下接若截焉,是卜商之行也。孔子说之以诗曰:‘式夷式已,无小人殆,式用夷平也言用平则已也殆危也无以小人至于危也若商也,其可谓不险矣。’险危也言子夏常厉以断之近小人断不危贵之不喜,贱之不怒,苟利于民矣,廉于行己,其事上也以佑其下,言所以事上乃欲佑助其下也是澹台灭明之行也。孔子曰:‘独贵独富,君子助之,夫也中之矣。’夫谓灭明中犹当也先成其虑,及事而用之,故动则不妄,是言偃之行也。孔子曰:‘欲能则学,欲知则问,欲善则详,欲善其事当详慎也欲给则豫,事欲给而不碍则莫若于豫当是而行,偃也得之矣。’独居思仁,公言仁义,其于诗也,则一日三覆白圭之玷,玷缺也诗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一日三覆之慎之至也是宫绦之行也。孔子信其能仁,以为异士。殊异之士也大戴引之曰以为异姓婚姻也以兄之女妻之者也自见孔子,出入于户,未尝越礼,?来过之,足不履影,言其?来常迹故迹不履影也启蛰不杀,春分当发蛰虫启户咸出于此时不杀生也方长不折,春夏生长养时草木不折执亲之丧,未尝见齿,是高柴之行也。孔子曰:‘柴于亲丧,则难能也,启蛰不杀,则顺人道,方长不折,则恕仁也,成汤恭而以恕,是以日隮。’隮升也成汤行恭而能恕出见博鸟焉四面绝网乃去其三面诗曰汤降不迟圣敬日隮言汤疾行下人之道其圣敬之德日升闻也凡此诸子,赐之所亲睹者也,吾子有命而讯赐,讯问赐也固不足以知贤。”文子曰:“吾闻之也,国有道则贤人兴焉,中人用焉中庸之人为时用也乃百姓归之,若吾子之论,既富茂矣,壹诸侯之相也,壹皆抑世未有明君,所以不遇也。”子贡既与卫将军文子言,适鲁见孔子曰:“卫将军文子问二三子之于赐,不壹而三焉,赐也辞不获命,以所见者对矣,未知中否,请以告。”孔子曰:“言之乎。”子贡以其辞状告孔子。子闻而笑曰:“赐,汝次焉人矣。”言为知人之次子贡对曰:“赐也何敢知人,此以赐之所睹也。”孔子然:“吾亦语汝耳之所未闻,目之所未见者,岂思之所不至,智之所未及哉。”子贡曰:“赐愿得闻之。”孔子曰:“不克不忌,不念旧怨,盖伯夷叔齐之行也;思天而敬人,服义而行信,孝于父母,恭于兄弟,从善而不教,盖赵文子之行也;其事君也,不敢爱其死,然亦不敢忘其身,谋其身不遗其友,君陈则进而用之,陈谓陈列于君为君之使用也不陈则行而退,盖随武子之行也;其为人之渊源也,多闻而难诞,诞叹内植足以没其世,国家有道,其言足以治,无道,其默足以生,盖铜鍉伯华之行也;外宽而内正,自极于隐括之中,隐括所以自极直己而不直人,汲汲于仁,以善自终,盖蘧伯玉之行也;孝恭慈仁,允德义图,允信也图谋也约货去怨,夫利怨之所聚故约省其货以远去其怨轻财不匮,盖柳下惠之行也;其言曰,君虽不量于其身,谓不量度其臣之德器也臣不可以不忠于其君,是故君择臣而任之,臣亦择君而事之,有道顺命,君有道则顺从其命无道衡命,衡横也谓不受其命之隐居者也盖晏平仲之行也;蹈忠而行信,终日言不在尤之内,尤过国无道,处贱不闷,闷忧贫而能乐,盖老子之行也;易行以俟天命,易治居下不援其上,虽在下位不攀援其上以求进其亲观于四方也,不忘其亲,不尽其乐,虽有观四方之乐常念其亲不尽其归之以不能则学,不为己终身之忧,凡忧忧所知不能则学何忧之有盖介子山之行也。”子贡曰:“敢问夫子之所知者,盖尽于此而已乎?”孔子曰:“何谓其然?亦略举耳目之所及而矣。昔晋平公问祁奚曰:‘羊舌大夫,晋之良大夫也,其行如何?’祁奚辞以不知。公曰:‘吾闻子少长乎其所,于其所长今子掩之,何也?’祁奚对曰:‘其少也恭而顺,心有耻而不使其过宿;心常有所耻恶及其有过不令更宿辄改其为大夫,悉善而谦其端;尽善道而谦让是其正也其为舆尉也,信而好直其功,言其功直,至于其为容也,温良而好礼,博闻而时出其志。’时出以其出之诲未及之是其志也公曰:‘曩者问子,子奚曰不知也?’祁奚曰:‘每位改变,未知所止,是以不敢得知也,此又羊舌大夫之行也。’”子贡跪曰:“请退而记之。”
贤君第十三
哀公问于孔子曰:“当今之君,孰为最贤?”孔子对曰:“丘未之见也,抑有卫灵公乎?”公曰:“吾闻其闺门之内无别,而子次之贤,何也?”孔子曰:“臣语其朝廷行事,不论其私家之际也。”公曰:“其事何如?”孔子对曰:“灵公之弟曰,灵公弟子渠牟,其智足以治千乘,其信足以守之,灵公爱而任之。又有士林国者,见贤必进之,而退与分其禄,是以灵公无游放之士,灵公贤而尊之。又有士曰庆足者,卫国有大事则必起而治之,国无事则退而容贤,言其所以退者欲以容贤于朝灵公悦而敬之。又有大夫史?,以道去卫,而灵公郊舍三日,琴瑟不御,必待史?之入,而后敢入。臣以此取之,虽次之贤,不亦可乎。”
子贡问于孔子曰:“今之人臣,孰为贤?”子曰:“吾未識也,?者齊有鮑叔,鄭有子皮,则贤者矣。”子贡曰:“齐无管仲,郑无子产。”子曰:“赐,汝徒知其一,未知其二也。汝闻用力为贤乎?进贤为贤乎?”子贡曰:“进贤贤哉。”子曰:“然,吾闻鲍叔达管仲,子皮达子产,未闻二子之达贤己之才者也。”
哀公问于孔子曰:“寡人闻忘之甚者,徙而忘其妻,有诸?”孔子对曰:“此犹未甚者也。甚者乃忘其身。”公曰:“可得而闻乎?”孔子曰:“昔者夏桀,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忘其圣祖之道,坏其典法,废其世祀,荒于淫乐,耽湎于酒,佞臣谄谀,窥导其心,忠士折口,逃罪不言,折口杜口天下诛桀。而有其国,此谓忘其身之甚矣。”
颜渊将西游于宋,问于孔子曰:“何以为身?”子曰:“恭敬忠信而已矣。恭则远于患,敬则人爱之,忠则和于众,信则人任之,勤斯四者,可以政国,岂特一身者哉。特但故夫不比于数,而比于?,不亦远乎;不比亲数近疏远也不修其中,而修外者,不亦反乎;虑不先定,临事而谋,不亦晚乎。” 孔子读诗于正月六章,惕焉如惧,曰:“彼不达之君子,岂不殆哉。从上依世则道废,违上离俗则身危,时不兴善,己独由之,则曰非妖即妄也。故贤也既不遇天,恐不终其命焉,桀杀龙逢,纣杀比干,皆类是也。诗曰:‘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此正月六章之辞也局曲也言天至高己不敢不曲身危行恐上干忌讳也蹐累足也言地至厚己不敢不累足恐陷累在位之罗网此言上下畏罪,无所自容也。”
子路问于孔子曰:“贤君治国,所先者何?”孔子曰:“在于尊贤而贱不肖。”子路曰:“由闻晋中行氏尊贤而贱不肖矣,其亡何也?”孔子曰:“中行氏尊贤而不能用,贱不肖而不能去,贤者知其不用而怨之,不肖者知其必己贱而雠之,怨雠并存于国,邻敌构兵于郊,中行氏虽欲无亡,岂可得乎。”
孔子闲处,喟然而叹曰:“向使铜鞮伯华无死,则天下其有定矣。”子路曰:“由愿闻其人也。”子曰:“其幼也敏而好学,其壮也有勇而不屈,其老也有道而能下人,有此三者,以定天下也,何难乎哉!”子路曰:“幼而好学,壮而有勇,则可也。若夫有道下人,又谁下哉?”子曰:“由不知,吾闻以众攻寡,无不克也,以贵下贱,无不得也。昔者周公居冢宰之尊,制天下之政,而犹下白屋之士,草屋也日见百七十人,斯岂以无道也,欲得士之用也。恶有道而无下天下君子哉?”
齐景公来适鲁,舍于公馆,使晏婴迎孔子,孔子至,景公问政焉。孔子答曰:“政在节财。”公悦,又问曰:“秦穆公国小处僻而霸,何也?”孔子曰:“其国虽小其志大,处虽僻而政其中,其举也果,其谋也和,法无私而令不愉,愉宜为偷愉苟且也首拔五羖,爵之大夫,首宜为身五羖大夫百里奚也与语三日而授之以政,此取之虽王可,其霸少矣。”景公曰:“善哉。” 哀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之急者,莫大乎使民富且寿也。”公曰:“为之奈何?”孔子曰:“省力役,薄赋敛,则民富矣;敦礼教,远罪疾,则民寿矣。”公曰:“寡人欲行夫子之言,恐吾国贫矣。”孔子曰:“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未有子富而父母贫者也。”
卫灵公问于孔子曰:“有语寡人有国家者,计之于庙堂之上,则政治矣,何如?”孔子曰:“其可也,爱人者则人爱之,恶人者则人恶之,知得之己者则知得之,人所谓不出环堵之室而知天下者,知反己之谓也。”
孔子见宋君,君问孔子曰:“吾欲使长有国,而列都得之,国之列都皆得其道吾欲使民无惑,吾欲使士竭力,吾欲使日月当时,吾欲使圣人自来,吾欲使官府治理,为之奈何?”孔子对曰:“千乘之君,问丘者多矣,而未有若主君之问,问之悉也。然主君所欲者,尽可得也。丘闻之,邻国相亲,则长有国;君惠臣忠,则列都得之;不杀无辜,无释罪人,则民不惑;士益之禄,则皆竭力;尊天敬鬼,则日月当时;崇道贵德,则圣人自来;任能黜否,则官府治理。”宋君曰:“善哉!岂不然乎!寡人不佞,不足以致之也。”孔子曰:“此事非难,唯欲行之云耳。”
辩政第十四 子贡问于孔子曰:“昔者齐君问政于夫子,夫子曰:‘政在节财。’鲁君问政于夫子,子曰:‘政在谕臣。’叶公问政于夫子,夫子曰:‘政在悦近而远来。’三者之问一也,而夫子应之不同,然政在异端乎?”孔子曰:“各因其事也。齐君为国,奢乎台榭,淫于苑囿,五官伎乐,不解于时,一旦而赐人以千乘之家者三,故曰政在节财。鲁君有臣三人,孟孙叔孙季孙三也内比周以愚其君,外距诸侯之宾,以蔽其明,故曰政在谕臣。夫荆之地广而都狭,民有离心,莫安其居,故曰政在悦近而来远。此三者所以为政殊矣。诗云:‘丧乱蔑资,曾不惠我师,’蔑无也资财也师众也夫为亡乱之政重赋厚敛民无资财曾莫肯爱我众此伤奢侈不节,以为乱者也;又曰:‘匪其止共,惟王之邛。’止止息也邛病也谗人不共所止息故惟王之病此伤奸臣蔽主以为乱也;又曰:‘乱离瘼矣,奚其适归。’离忧也瘼病也言离散以成忧忆祸乱于斯归于祸乱者也此伤离散以为乱者也。察此三者,政之所欲,岂同乎哉!” 孔子曰:“忠臣之谏君,有五义焉。一曰谲谏,正其事以谲谏其君二曰戆谏,戆谏无文饰也三曰降谏,卑降其体所以谏也四曰直谏,五曰风谏。唯度主而行之,吾从其风谏乎。”风谏依违远罪避害者也
子曰:夫道不可不贵也。中行文子倍道失义,以亡其国,而能礼贤,以活其身,此说陪道失义不宜说得道之意而云礼贤不与上相次配又文子无礼贤之事中行文子得罪于晋出亡至边从者曰谓此啬夫者君子也故休马待骏者文子曰吾好音以子遗吾琴好佩子遗吾玉是以不振吾过自容于我者也吾怨其以我求容也遂不入车人问文子之所右执而不杀之孔子闻之曰文子倍道失义以亡其国然得之由活其身而能礼贤以为宜以然后得也圣人转祸为福,此谓是与。”若入将死不入得活故曰转祸为福
楚王将游荆台,司马子祺谏,王怒之,令尹子西贺于殿下,谏曰:“今荆台之观,不可失也。”王喜拊子西之背曰:“与子共乐之矣。”子西步马十里,引辔而止,曰:“臣愿言有道,王肯听之乎?”王曰:“子其言之。”子西曰:“臣闻为人臣而忠其君者,爵禄不足以赏也;谀其君者,刑罚不足以诛也。夫子祺者,忠臣也,而臣者,谀臣也,愿王赏忠而诛谀焉。”王曰:“我今听司马之谏,是独能禁我耳,若后世游之,何也?”子西曰:“禁后世易耳,大王万岁之后,起山陵于荆台之上,则子孙必不忍游于父祖之墓,以为欢乐也。”王曰:“善。”乃还。孔子闻之曰:“至哉子西之谏也,入之于千里之上,抑之于百世之后者也。”
子贡闻于孔子曰:“夫子之于子产晏子,可为至矣。敢问二大夫之所为,目夫子之所以与之者。”孔子曰:“夫子产于民为惠主,于学为博物;晏子于君为忠臣,而行为恭敏。故吾皆以兄事之,而加爱敬。”
齐有一足之鸟,飞集于宫朝,下止于殿前,舒翅而跳,齐侯大怪之,使使聘鲁,问孔子。孔子曰:“此鸟名曰商羊,水祥也。昔童儿有屈其一脚,振讯两眉而跳且谣曰:‘天将大雨,商羊鼓舞。今齐有之,其应至矣。’急告民趋治沟渠,修堤防,将有大水为灾,顷之大霖雨,水溢泛诸国,伤害民人,唯齐有备,不败。”景公曰:“圣人之言,信而征矣。”
孔子谓宓子贱曰:“子治单父众悦,子何施而得之也?子语丘所以为之者。”对曰:“不齐之治也,父恤其子,其子恤诸孤,而哀丧纪。”孔子曰:“善小节也,小民附矣,犹未足也。”曰:“不齐所父事者三人,所兄事者五人,所友事者十一人。”孔子曰:“父事三人,可以教孝矣;兄事五人,可以教悌矣;友事十一人,可以举善矣。中节也,中人附矣,犹未足也。”曰:“此地民有贤于不齐者五人,不齐事之而禀度焉,皆教不齐之道。”孔子叹曰:“其大者,乃于此乎,有矣。昔尧舜听天下,务求贤以自辅。夫贤者,百福之宗也,神明之主也,惜乎不齐之以所治者,小也。”
子贡为信阳宰,将行,辞于孔子。孔子曰:“勤之慎之,奉天子之时,无夺无伐,无暴无盗。”子贡曰:“赐也少而事君子,岂以盗为累哉?”孔子曰:“汝未之详也,夫以贤代贤,是谓之夺;以不肖代贤,是谓之伐;缓令急诛,是谓之暴;取善自与,谓之盗。盗非窃财之谓也。吾闻之知为吏者,奉法以利民,不知为吏者,枉法以侵民,此怨之所由也。治官莫若平,临财莫如廉,廉平之守,不可改也。匿人之善,斯谓蔽贤。扬人之恶,斯为小人。内不相训,而外相谤,非亲睦也。言人之善,若己有之,言人之恶,若己受之,故君子无所不慎焉。”
子路治蒲三年,孔子过之,入其境曰:“善哉由也,恭敬以信矣。”入其邑曰:“善哉由也,忠信而宽矣。”至廷曰:“善哉由也,明察以断矣。”子贡执辔而问曰:“夫子未见由之政,而三称其善,其善可得闻乎?”孔子曰:“吾见其政矣。入其境,田畴尽易,草莱甚辟,沟洫深治,此其恭敬以信,故其民尽力也;入其邑,墙屋完固,树木甚茂,此其忠信以宽,故其民不偷也;至其庭,庭甚清闲,诸下用命,此其言明察以断,故其政不扰也。以此观之,虽三称其善,庸尽其美乎!”
上一篇:孔子家语
下一篇:卷第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