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卷四百六十六 列传二百五十三

卷四百六十六 列传二百五十三

徐用仪 许景澄 袁昶 立山 联元

  徐用仪,字筱云,浙江海盐人。由副贡生入赀为主事,官刑部。咸丰九年,举顺天乡试。同治初,充军机章京,兼直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累迁鸿胪寺少卿,以忧归。光绪三年,起太仆寺少卿,迁大理寺卿,直军机如故。擢工部侍郎,始罢直。旋充总理衙门大臣,历兵部、吏部侍郎,授军机大臣。二十年,加太子少保。日朝构衅,举朝争议和战,枢臣孙毓汶被劾罢,翁同龢继入,主战益力。用仪论事与同龢忤,遂出枢廷,并解总署事。二十四年,皇太后再训政,复直总署,乃密荐太常寺卿袁昶。会许景澄奉使还,被命同入署。

  二十六年,拳祸起。先是上以行新政为中外所推,而储嗣久虚。载漪既用事,阴谋废立,虑外人为梗,闻拳民有神勇,仇西教,欲倚以集事,召入京,遂纵恣不可制。用仪请严禁遏,不听。俄戕德使克林德,用仪骇曰:“祸始此矣!”言於庆亲王奕劻,厚敛之。各国兵舰至津沽,诏廷臣集议和战。用仪、景澄、昶及尚书立山、内阁学士联元并言:“奸民不可纵,外衅不可启。”而载漪等主战甚力,在廷大臣率依违不决。用仪以太后命诣使馆议缓兵,当事者益目为奸邪。

  景澄、昶先被害,用仪知不免,意气自如。七月既望,遽发拳匪捕之於家,拥至庄王邸。用仪不置辩,第曰:“天降奇祸,死固分耳!”遂与立山、联元同弃市。越三日,联军入京,而两宫西狩。十二月,诏湔雪,复故官。宣统元年,追谥忠愍。浙人祠之西湖,与景澄、昶并称“三忠”。

  许景澄,字竹筼,嘉兴人。同治七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明习时事,大学士文祥以使才荐。光绪六年,诏使日本,遭父忧,未行。服阕,补侍讲。法越之役,条上筹备事宜,上褒纳。十年,出使法德意和奥五国大臣,兼摄比国使务。时海军初创,从德国购造铁舰,未就。景澄躬历船厂,钩稽辑上外国师船表。又言海军宜定屯埠胶州湾,设铁甲炮船大沽口。转侍读,母忧归。

  十六年,充出使俄德奥和四国大臣,累迁至内阁学士。先是俄兵游猎,常越界,侵及帕米尔地,景澄争之,俄援旧议定界起乌什别里山,自此而南属中国,其西南属俄。俄人则欲以萨雷阔勒为界。相持三载,俄始允改议,其帕界未定以前,各不进兵,以保和好。因著帕米尔图说、西北边界地名考证,为他日界约备。擢工部侍郎。是时俄、德迫日人还辽东,景澄曰:“俄谋自便,德图偿报,事故从此多矣!”疏请分遣两使,从之。

  二十三年,调充德国使臣。会俄建西比利亚铁道,谋自黑龙江达海参崴,朝议拒之,乃更名商办,许中国投赀五百万,所谓东清铁路公司也。诏景澄综其事,力阻路线南溢,稽察运船毋漏税。已而俄人索租旅顺,充头等公使,会驻俄使臣杨儒定议俄都。事竣,移疾归,召授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兼礼部侍郎。调吏部,充大学堂总教习、管学大臣。意大利索我三门湾,景澄抗言争之,事乃寝。

  未几,拳祸作,景澄召见时,历陈兵衅不可启,春秋之义,不杀行人,围攻使馆,实背公法。太后闻之动容,而载漪等斥为邪说。联军偪近畿,景澄等遂坐主和弃市。宣统元年,追谥文肃。

  袁昶,字爽秋,桐庐人。从刘熙载读,博通掌故。光绪二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充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十八年,以员外郎出任徽宁池太广道。诫僚属,抑胥吏,多所兴革;扩中江书院斋舍,课以实学;建尊经阁,购书数万卷;汰常关耗费岁万八千金,悉还诸公;定专条,纳新关穀米出口税,岁羡数十万;督修芜湖西南滨江圩堤,自大关亭至鲁港,延袤十二里;更穿筑新缕堤三百七十丈,自是蓄泄有资,田庐完固,民歌诵之。

  胶州事起,下诏求言,昶条列时政二万馀言,以:“德突据胶湾,其祸急而小;俄自西北至东北,与我壤地相错,蒙喀四十八部将折入异域,其祸纡而大。宜及今预练劲旅,痛革吉、奉华靡风习。自顷兵力不能议战,要不可不议守。我朝八旗初制,文武不分途,京外不分途,人皆兵,官皆将,故人才盛,国势强。承平日久,文法繁密,诸臣救过之不暇,於是相率为乡愿,而举国之人才靡矣!金田洪、杨之乱,其始一小民耳,犹穷全国之力仅而克之,况诸国互肆蚕食之心,有不乘吾敝而攻吾之短者哉?夫敌国外患,为殷忧启圣之资。苟得其人,毋拘以文法,则理财、练兵、防海、交邻之策,可次第就理。”上亲书其纲要於册,下中外大臣议行。二十四年,迁陕西按察使,未到官,擢江宁布政使,调直隶。未几,内召,以三品京堂在总理衙门行走,授光禄寺卿,转太常寺卿。时财用匮,议整釐税。昶极言釐金名病商,实病民,不可议增。

  义和团起山东,屠戮外国教士。昶与许景澄相善,廷询时,陈奏皆忼慨,上执景澄手而泣。昶连上二疏,力言奸民不可纵,使臣不宜杀,皆不报。复与景澄合上第三疏,严劾酿乱大臣,未及奏,已被祸,疏稿为世称诵。追谥忠节,江南人祠之芜湖。

  昶尝慨士鲜实学,辑农桑、兵、医、舆地、治术、掌故诸书,为渐西村丛刻。

  立山,字豫甫,土默特氏,蒙古正黄旗人。光绪五年,以员外郎出监苏州织造,历四任乃得代。论修南苑工,赐二品服。累迁奉宸苑卿、总管内务府大臣、正白旗汉军副都统、户部侍郎。二十年,加太子少保。盗窃宁寿宫物,坐失察,镌职留任。二十六年,擢户部尚书。立山久典内廷,同列嫉其宠眷。会拳祸起,联军至天津,廷臣集议御前。载漪盛推拳民可用,立山適在侧,太后谓:“汝言如何?”立山曰:“拳民虽无他,然其术多不验。”载漪怒曰:“用其心耳,奚问术?立山必与外人通,请以立山退外兵!”立山曰:“首言战者载漪也!臣主和,又不谙外事,不足任。”载漪益仇之,因其宅邻教堂,乃中以蜚语,谓藏匿外人,竟论死。宣统元年,追谥忠贞。

  联元,字仙蘅,崔佳氏,满洲镶红旗人。同治七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累迁侍讲。大考,左迁中允,再陟侍讲。以京察,出知安徽太平府,调安庆。两荐卓异,署滁和道,迁广东惠潮嘉道。汕头者,通商要衢也,奸人倚英领事为民暴,联元裁以法,良善获安。二十四年,擢安徽按察使,入觐,改三品京堂,在总理衙门行走。又明年,补内阁学士。拳民仇西教,载漪、刚毅助之,势益横,日夜围攻使馆,不能下。大臣负清望者徐桐、崇绮,皆谓:“民气可用。”联元与崇绮争论帝前,谓:“民气可用,匪气不可用。”联军既陷大沽,载漪等犹壹意主战。联元谓:“甲午之役,一日本且不能胜,况八强国乎?傥战而败,如宗庙何?”载漪斥其言不祥,七月十七日,斩西市。昭雪后,予谥文直。顺天府奏请立山、联元合祠宣武门外,而联元祖居宝坻,更於其地建专祠焉。

  论曰:清代优礼廷臣,罕有诛罚。拳祸既起,忠谏大臣骈首就戮,岂独非帝意哉?观用仪诸人所论事势利害,昭昭如此,乃终不能回当轴之听,何其昧焉?世传大节,并号“五忠”,不数日而遂昭雪,允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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