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修类稿》卷四十一事物类

卷四十一事物类

○古镜

  周穆王时有火齐镜,秦始皇有方镜,不知《博古图》、《考古图》、《格古要论》俱无古镜之说,惟《考古》才有舞镜、镜奁之收。国朝杭人商贩于汴,自先君始,在汴得古铜器最多,归即货去。先君谢世,遗有四铢等钱一柜,鼎瓶等器数十件,镜三十余面。余方五龄,老母崇信道佛,不知古物价高,多施以铸钟磬佛像,今所存尚有数件,每遐想而兴叹。今以所爱之镜,如秦八角江心镜、黑漆古、翡翠色者,然犹在日性癖好古,因漫志之于左,补《考古》之一也。

  左镜,形八角,大四寸,厚可二分,背则芝草飞鸟,自边至的,光勚影约,击之声甚清细,古意宛然,与诸镜不同。得二面:一则面有微斑界其一角,一则清如止水,皆水银古也。良工尝见云,此正谓秦八角耳。一送友人,一为家奴所碎,中即白金,内外一色,真可谓数千年物也。

  左镜,形将四寸,边匾而厚二分,中则凹薄其半,凡四层至的,第二层四钉八虫,形如青芜,莹润精过玉,惜其面微有蚀痕,清明如水照。予小至老,未尝一拂拭焉,真可嘉可爱,必出秦、汉间黑漆古也。

  左镜,背篆文颇难识,其中有的,的外篆十二支,间错飞鸟,其外篆此四十二字;又外环绕猛兽,皆极细,文兽之外,又细文,凡四层,总径八寸;面虽蚀晦,而明处尚可数发,背面皆翡翠之色,艳艳可爱。惜不可以开磨,施之宗阳钟内,大抵秦、汉间物出。

  左镜,厚八分,径尺余,自边至的,凡七变文藻,而第四层乃正书三十七字,的极伟,谚云:唐大鼻也,真水银古物。背亦光采夺目,面无纤毫斑蚀,宛如新磨;据五月五日之文并鼻,必扬子江心之镜无疑;况水族真有所谓盘龙飞动之势,今但模以一二形像而已。今在友人王荫伯家,然其文载之《东观余论》,但“瓀”作“瑞”,“舞”作“儛”,“精”作“情”。黄长睿直以为唐镜,而不知江心镜也。唐以五月五日扬子江金山鼓铸,又曰辟邪镜;山在水中,故曰仙山;江水周流,故曰智水云。

  ○布刀

  右十布钱,王莽铸之,大布、小布、庆布、差布、厚布、幼布、么布、小布、中布、大黄布、广五分,重十五铢。  ○田布

  右田布钱,长一寸七分,肩广一寸,足门广六寸。

  ○契刀

  右古契丹,王莽造,环如钱,一刀五百。

  ○错刀

  右错刀,以黄金错其一刀,直五千。  右大黄布刀,十三分,重七铢。

  ○汉皮币

  右皮币,汉武元狩四年造,以白鹿皮为之,存毛,方尺,缘饰金文,绣以五彩,凡朝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得之而后行,用四十万。

  ○汉白金三品

  右白金三品,汉武元狩四年铸,银锡为之,以天用莫如龙,圆之以象天,其文龙,重八两,用三千;地用莫如马,方之以象地,其文马,差小,重六两,用五百;人用莫如王,撱之以象人,其文龟,重四两,用三百。

  ○莫月鼎

  莫月鼎,元高士也,未识其像与事。嘉靖中,朝廷遣使来吴,访取法书,并得其像,乃坐像也,赤面少发,系小道冠于脑后,名人题赞甚多,尾则先正宋学士之传也,文不载于学士集中,因录其略于稿。传曰:

  莫月鼎,讳起炎,湖州月河溪人,生而秀朗,肌肤玉雪,双目有光射人。习科举业,三试不利,乃绝去世故,从事禅观之学,胁不沾席者数年,已而著道士服,更名洞乙,自号为月鼎。入青城山见徐无极,受五雷之法。又闻南丰有邹铁璧,得王侍宸斩勘雷书,乃亟往,委身童仆。会邹病革,将遣去,月鼎拜且泣,具以实告,邹惊叹,即以其书相授。于是月鼎召雷雨,破鬼魅,动与天合,虽嬉笑怒骂,皆若有神从之者。宝祐戊午,浙东大旱,马廷鸾方守绍兴,迎致之,月鼎瞑目按剑,呼雷神役之,俄而震霆一声,大雨倾注。穆陵闻之,赐诗一章。世祖至元己丑,遣御史中丞崔彧求异人于江南,物色见帝。帝诏近侍持果肴觞之,时天色爽霁,帝曰:“可闻雷否?”对曰:“可。”即取胡桃掷地,雷应声而发,雷撼殿庭,帝为之改容,赐以金缯,月鼎碎之以济寒窭。有旨俾掌道教,月鼎以年耄辞,遂给驿南旋。放于酒肉,无日不醉,醉辄白眼望天,阴飚飒飒起衣袖间,阳狂不妄与人接;然颇闵疾疢者,有来告急,或以蟹黄篆符与之,或摘草木叶嘘气授之,无不立愈,故咸以真官称。尝宿蕃釐观,观中道士中秋方宴,有云蔽月不解;道士知其所为,急邀至席,且谢过,月鼎以手指之,云散如洗。有卖饼家积饼为物窃去,月鼎焚符,顷刻斩猢狲首投于前。市魁娶妇,道为白猿精所摄,月鼎禹步如有指麾状,狂飚遽作,飘妇还舍。问之,妇云:“方在北高峰,不知何以至此也。”岁庚申,属其徒王继华曰:“明年正月十三日,将化于汝家。”及期,瞑目而坐,继华问身后事,摇首曰:“俟五事备可也。”夜半,风云雷电雨交作,月鼎索笔书偈,泊然而逝,寿六十九。继华奉遗蜕葬于苏之长洲陈公乡,去丹霞道院三里,又闻有像在昆山陆文量家。

  ○廖莹中

  廖莹中,字群玉,贾似道客也,博学能文。贾之师溃待罪之日,诸客皆去,莹中独依之。一日,对饮泣别,归时语姬妾曰:“我从丞相,情无间然,今相必南行。”又曰:“吾平生不敢负人,天地必能鉴之。”即服片脑死。噫!廖从数十年,岂不知贾之负朝廷哉?既无间然,又岂不能尽言以规哉?今日之死,谅已亦不可免,故死之耳,大言欺妻妾,人谁信哉!不然,亦轻死矣,孰使从之,谬哉!《癸辛杂志》特细记之。予每见其题名湖山,因感而跋出。

  ○威宁伯二谶

  威宁伯王公越廷试时,风卷试卷,飞扬空中,不知所之,竟以内阁别纸赐写。后拜左都御史,破威宁海子,俘馘首虏,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封威宁伯,岂非试卷飞腾之意与?一日,忽思退休,赋诗云:“归去来兮归去来,千金难买钓鱼台;也知世事只如此,试问古人安在哉?绿醑有情怜我老,黄花无主为谁开?平生事业心如火,一夜西风化作灰。”未几,竟以事败,徙陆安州安置,遂符“一夜化灰”之速,“贡花无主”之谶。《谭纂》以此诗乃绍兴一僧之作,人嫁之王耳,殊不知当时翰苑某人有和云:“那有伊周事业来,耻随郭隗上金台;权谋术数何深也,局量规模真少哉。半世功名如隙过,一场富贵似花开;于今门下三千士,一半寒心一半灰。”然闻其人虽尚权谲而非君子,实文事武备者也,故李西涯称其议论英发,边徼虏情、将士强弱,皆在胸中,才智乐为之用也。又诗虽粗,亦有好句,如“世间惟有征夫苦,天下无如边塞寒”,“发为胡笳吹作雪,心因烽火炼成丹”,亦佳也。

  ○钟声数珠

  钟声,晨昏扣一百八声者,一岁之义也。盖年有十二月,二十四气,七十二候,正得此数。释氏念珠,亦借此义。具《楞伽经》中菩萨问也。

  ○海市

  登州海市,世以为怪,不知有可格之理,第人碍于闻见之不广,故于理有难穷。观其所见之地有常,而所见之物亦有常,又独见于春夏之时,是可知也。古云:桑田变海。安知海市之地,原非城郭山林之所?春夏之时,地气发生,则于水下积久之物而不散者,薰蒸以呈其象也。故秋冬寂然,无烟无雾之时,又不然矣。观今所图海市之形,不过城郭山林而已,岂有怪异也耶?苏人徐大参翊常云:陕西郊野,忽日起烟雾,渐有人物车骑之形。又闻淞江春雾时,亦忽有树木屋舍之形。广西象州山中,雨后遍有象状。岂三方所见,亦鬼怪也耶?盖陕乃古今战场,人马所丧,不知其几;象州山中乃山象之地,死象亦不知其几。或久积骸于地,或新结气空中,遇天地絪缊,则随气以见。又安知淞江非古山林屋舍之所耶?若战场中夜时有磷、有声,亦积气之所至耳,何足为怪!

  ○古今金珠

  汉祖以黄金四万斤与陈平间楚;梁孝王临死,库有黄金四十余万斤;吴国悬赏,斩大将者与金五千斤,次赏有差;周勃赐金五千斤;霍光前后所赐至七千斤。汉时赏人用金如此之多,则知天府所积尤多也。今之赏有功而用于军,不过百而已;赏者数十数百,用者数千数万,尚常告乏矣。且如刘瑾、朱宁,所抄不过数万,而未闻黄金如此之多。意者汉时惟宗庙朝廷簠簋车辂,少加饰焉,庶民无敢用也。今之时,朝廷宫室器皿服用,无一不用,而庶民亦渐拟之矣。又至二教神佛像牌供具,镀裹所费不一。此固尚有说焉。至于珠也。项羽遗张良二斗,孙权遗宗预一斛,张方劫帝西迁,辇真珠百余斛,恐今内府亦不如此,虽宋、元以来亦未之闻。此则非金有上下之耗也,今天下且广,何以少耶?是不可理诘耳。

  ○夜觉

  古云:圣人无梦,愚人无梦。予堂兄自言无梦,甥婿陈郎中亦曰:某一二年偶有一梦。是知人之禀赋自各不同,古人所言者常,而今人无梦者特异耳。又人魇寐而至起床开户不知者,尤异也。闻宁藩为变之前年,江西省城中人多如此;及反之日,一军夜皆魇叫。后省民有并逆徒被戮者,岂非此辈俱魇寐而活者耶?意患此者多非富贵之人,家人亦有是患者,虽非起床开户,时有魇至一二时,人不能唤省。因是常读《周礼·秋官》,司寤氏谓主夜觉者,疏云:“人有夜寐忽觉而漫出门者,故谓之夜觉。”然解正义恐非,则知古患此者亦有之耳。故尝语人而得一奇方,并录于左:

  治鬼挽救魇人法:

  降香末一钱麝香末三分朱砂末三分雄黄末三分

  皂角末一钱艾揉五钱

  右药用草纸包为长筒,用瓦二块封在内,点火留一头出烟,放在床上床下,则梦魇鬼怪俱除也。却忌妇人、鸡犬、四眼。

  ○火鱼

  杭自嘉请戊申来,生有一种金鲫,名曰火鱼,以色至赤故也,人无有不好,家无有不蓄,竞色射利,交相争尚,多者十余缸,至壬子极矣。予见而忧之,语友曰:“《洪范五行传》云:鱼,阴类,下人象也;鳞,甲兵之象也。今赤色者,火之象也,况曰火鱼,其兵火之兆乎。”是年倭贼遂发,寇台、宁、绍、杭、嘉兴,直抵南直隶沿海一带,杀官掠地,人遭屠戮,屋被火烧,至处甚为惨刻,朝廷虽遣重臣武将以剿之,胜败常相半焉,岂非其数耶!至□□年方平,鱼亦渐消烁,气数兆灾,昭然也。  ○奇蓝香

  奇蓝香出占城等国,志书皆书“奇南”二字,《星槎胜览》书“棋楠”二字,问之人,人不知也。昨见潘希曾使安南,得其国之所赐书物,录之于稿,乃此“奇蓝”二字。想志书等传写之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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