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纪校注》卷 第 二 十 五

卷 第 二 十 五

中〔平〕(和)二年〔一〕(乙丑、一八五)

  〔一〕據上卷改。

  春二月丁卯,故太尉劉寬薨。贈車騎將軍,謚曰昭烈侯。

  寬字文饒,弘農華陰人也。少好學,博通群書。稍遷東海〔一〕、南陽太守,遇民如子,口無惡言,吏民有罪,以蒲鞭鞭之〔二〕,示恥辱而已。其善政歸之於下,有不善輒自剋責,庶民愛敬之。好與諸生論議,行縣使三老、學生自隨,到亭傳輒復講論,教化流行,不嚴而治。嘗有客遣奴酤酒,久而不還,及其還也,客不堪之,罵詈曰:「畜產!」寬須臾遣人視之曰:「此人也,罵言畜產,恐其自殺。」夫人欲試寬一恚,伺當朝會,裝嚴已訖,使婢奉肉羹一盂,寬手未得持,放羹衣上。婢急收羹,寬言:「徐,徐!羹爛汝手!」其寬裕如此,內外稱為長者,上深悼之。

  〔一〕隸釋劉寬碑、范書均作「東海相」。

  〔二〕古者,鞭用生皮為之,寬代之以蒲草。

  袁宏曰:在溢則激,處平則恬,水之性也。急之則擾,緩之則靜,民之情也。故善治水者,引之使平,故無衝激之患。善治人者,雖不為盜,終歸刻薄矣。以民心為治者,下雖不時整,終歸敦厚矣。老子曰「古之為道者,不以明民,將以愚之。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也」〔一〕。

  〔一〕疑「古之」下脫「善」字。語見德經。

  羌胡寇三輔,車騎將軍皇甫嵩征之。

  己酉,南宮雲臺災。庚戌,樂城門災〔一〕,延及北闕、嘉德殿、和歡殿。本志曰:「雲臺者,乃周家之所造也,圖書珍寶之所藏。京房易傳曰:「君不思道,厥妖火燃宮。」天戒若曰:「刑濫賞淫,何以舊典為!」故焚其祕府也。」

  〔一〕胡三省曰:「據續漢志,蓋樂成殿門也。「城」當作「成」。五行志作「樂成門」。劉昭曰:「南宮中門也。」」又按己酉、庚戌二日均在丁卯之前。或袁宏倒敘耳。  收天下田畝十〔錢〕(歲)〔一〕,以治宮室。州縣送材及石,貴戚〔因〕緣賤買入己〔二〕,官皆先經貴戚然後得中。宮室連年不成,天下騷擾,起為盜賊。

  〔一〕據續漢書、范書靈帝紀改。

  〔二〕御覽卷九二引續漢書:「黃門常侍斷截州郡送林、文石,掌主史譴呼不中,退賣之,貴戚因緣賤買,十倍入官,其貴戚所入召者,然後得中。」范書改「送林文」作「送材木」,「石」作「召」。按袁紀之文,「林」作「材」是,「石」作「召」非,而「文」乃「及」之誤。按續漢書,袁紀脫「因」字,故補之。

  司徒袁隗久病罷。  三月,廷尉崔烈為司徒。

  邊章、韓約寇三輔,中郎將董卓副皇甫嵩討之〔一〕。

  〔一〕范書皇甫嵩傳與袁紀同,而靈帝紀與通鑑均作「北宮伯玉等寇三輔」。按董卓傳,中元元年冬,「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關群盜反叛,遂共立湟中義從胡北宮伯玉、李文侯為將軍,殺護羌校尉冷徵。伯玉等乃劫致金城人邊章、韓遂,使專任軍政。明年春,將數萬騎入寇三輔」。故諸記均不誤。

  於是關隴擾攘,發役不供。司徒崔烈欲棄敘州,議郎傅燮進曰:「斬司徒,天下乃安!」有司奏燮廷辱大臣〔一〕。有詔問本意,對曰:「昔冒頓至逆也,樊噲為上將,云:「願得十萬眾,橫行匈奴中。」憤激奮勵,未失臣節也,不顧計之當與不當耳。季布猶廷斥曰:「噲可斬!」前朝是之〔二〕。今敘州天下之衝要,國家之蕃衛也。堯舜時禹貢載之〔三〕,殷周之世列為侯伯〔四〕。高祖平海內,使酈商別定隴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議者以為斷匈奴之右臂。今牧御者失理,使一州叛逆,天下騷動,陛下不安寢食。烈為宰相,不念思所以緝之之策,乃欲棄一方萬里之〔土〕(士)〔五〕,臣竊惑之。左衽之虜得此地,為患數世。今以勁士堅甲利兵,姦雄因之為亂,此社稷之深憂也。且無敘州則三輔危,三輔危則京都薄矣。若烈不知憂之,是極弊也;知而欲棄,是不忠也。二者擇而處之,烈必有之。」遂從燮議,亦不罪烈。由是朝廷益重燮,每公卿缺議,輒歸燮。  〔一〕「有司」,乃尚書郎楊贊。  〔二〕冒頓為書嫚呂后,廷議,噲作是言。時季布曰:「夫高帝將兵四十餘萬眾,困於平城,今噲柰何以十萬眾橫行匈奴中,面欺!且秦以事於胡,陳勝等起。于今創痍未瘳,噲又面腴,欲搖動天下。」事見史記季布傳。

  〔三〕尚書禹貢所言古雍州之地,即包括漢敘州也。

  〔四〕嬴姓于殷多貴顯,中潏即在西戎。周時非子居犬丘,邑之秦。秦襄公以兵送平王東遷,賜岐以西之地,封為諸侯。事並見史記秦本紀。

  〔五〕據范書及通鑑改。

  夏五月,太尉鄧盛久病罷。太僕張延為太尉。

  六月,以討張角功封中常侍張讓等十二人為列侯。

  秋七月,車騎將軍皇甫嵩征邊章、韓約無功免〔一〕。

  〔一〕嵩前討張角,見中常侍趙忠舍宅踰制,奏沒入之。又中常侍張讓私求錢五千萬,嵩不與。故二人誣奏之,遂徵還,收左將軍印綬,削戶六千。

  八月,司空張溫為車騎將軍討章、約。

  九月,特進臨晉侯楊賜為司空。

  冬十月,司空楊賜薨。策曰:「司空臨晉侯賜,華嶽所挺,九德純備〔一〕,三葉宰相〔二〕,輔國以忠。昔朕初載,受道帷幄,遂階成勳,以陟大猷。師範之功,既昭於內;弼亮之勤,亦著於外。雖受茅土,未答厥勳,哲人既歿,將誰諮度?朕甚悼焉!今使左中郎將郭儀持節追贈特進司空驃騎將軍印綬〔三〕,謚曰文烈侯。」

  〔一〕書皋陶謨曰:「寬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溫,簡而廉,剛而塞,彊而義。」此所謂九德。

  〔二〕楊震、楊秉、楊賜三世三公。

  〔三〕范書作「追位特進,贈司空驃騎將軍印綬」,是。

  賜字子獻〔一〕,篤志於學,閒居教授,不應州郡之命。辟梁冀府,非其好也,因謝病去。舉高第,稍遷越騎校尉、光祿大夫。靈帝初,與劉寬、張濟侍講於華德殿〔二〕。初,張角等誑耀百姓,天下惑之,襁負至者數十萬人。賜時居司徒。謂劉陶曰:「聞張角等黨輩熾盛,稍益滋蔓,今若下州郡捕討,恐驚動醜類,遂成反亂。今欲切敕刺史、二千石,采別流民,咸遣護送各歸本郡,以孤弱其黨,然後乃誅其渠帥,可不勞眾而定。何如?」陶曰:「此孫子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三〕,廟勝之術也〔四〕。」賜遂上書言之。會賜去位,事留中。後帝徙南宮,閱故事,得賜所上奏及講時注籍,乃感悟,遂下詔曰:「大司〔徒〕(馬)楊賜〔五〕,敦德允元,忠愛恭懿,親以尚書侍講〔六〕。累評張角始謀,禍亹未彰,賜陳便宜,欲緩誅夷,令德既光,嘉謀怛然。詩不云乎:「無德不報,無言不讎。」故褒城君孔霸,故太尉黃瓊侍講先帝,並宜受茅土之封。」賜上言曰:「臣前與故太尉劉寬、司徒張濟並被侍講,俱受三事;張角謀亂,又共陳便宜,而獨蒙師傅之澤,茅土之祚,而寬、濟不蒙雲雨之潤。乞減賜戶,以封寬、濟。」上雖不聽,嘉其至誠,乃封寬為遂鄉侯、濟子根為蔡陽侯。賜子彪忠厚有孝行,復纂其家業。

  〔一〕按東觀記、范書均作「字伯獻」,謝承書作「伯欽」,三載互異,未知孰是。

  〔二〕范書楊賜傳作「華光殿」。注引洛陽宮殿名曰:「華光殿在崇光殿北。」

  〔三〕見孫子兵法謀攻篇。

  〔四〕孫子兵法計篇曰:「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其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李筌曰:「夫戰者,決勝廟堂,然後與人爭利。」

  〔五〕前此賜任司徒,作「司馬」,系傳刻之誤,故正之。  〔六〕建寧初,常當受學,詔三公舉通尚書桓君章句。三公以楊震曾受歐陽尚書於桓郁,後世傳其學,故舉震孫賜,入侍講禁中。

  光祿勳許相為司空〔一〕。

  〔一〕范書作「光祿大夫」。  十一月,張溫、董卓擊章、約,破之,約走金城。

  是歲於後園造黃金堂,以為私藏,閉司農金錢繒帛,積之於中。又還河間置田業,起第觀。上本侯家,居貧。即位常曰:「桓帝不能作家,曾無私錢。」故為私藏,復寄小黃門、常侍家錢至數千萬。由是中官專朝,奢僭無度,各起第宅,擬制宮室。上嘗登永安(樂)候臺〔一〕,黃門、常侍惡其登高,望見居處樓殿,乃使左右諫曰:「天子不當登高,登高則百姓虛。」自是之後,遂不敢復登臺榭。

  〔一〕據續漢書、范書刪「樂」字,逕改「侯」作「候」。  三年(丙寅、一八六)

  春二月,太尉張延久病罷。

  庚戌,大赦天下。

  三月,車騎將軍張溫為太尉〔一〕。

  〔一〕時溫駐車於長安,督討邊章、韓遂及先零羌。帝遣使就拜,三公在外自溫始。  夏五月壬辰晦,日有蝕之。詔公卿舉直言。

  四年(丁卯、一八七)

  春正月己卯,大赦天下。

  二月,滎陽盜賊起。

  三月,河南尹何苗擊破之。以苗為車騎將軍,封濟陽侯。

  夏,狄道人王國反。自黃巾之後,盜賊群起,殺刺史、二千石者,往往而是。

  夏四月,太尉張溫以寇賊未平罷。司徒崔烈為太尉。

  五月,司空許相為司徒,光祿勳丁宮為司空。

  秋九月,大長秋趙忠為車騎將軍。執金吾甄舉為太僕,因謂忠曰:「傅南容有古人之節,前在軍有功不封,天下失望。今將軍當其任,宜進賢理枉,以副眾望。」忠納其言,遣弟延齎書致殷勤曰:「南容少答我常侍,萬戶侯不足得也。」燮正色拒之曰:「遇與不遇,命也;有功不論,時也。傅燮豈無功而求私賞哉!」遂不答其書。忠愈恨燮,然憚其高明,不敢害,出為漢陽太守〔一〕。  〔一〕范書系此事於中平三年,通鑑從范書。

  冬十月,零陵盜賊寇長沙〔一〕,太守孫堅討破之。封堅烏程侯。

  〔一〕范書桓帝紀作「零陵人觀鵠」,所攻乃桂陽。三國志吳志孫堅傳作「長沙區星」。通鑑從吳志。盧弼以吳志下文有「周朝、郭石亦帥徒眾起於零、桂,與星相應」句,故曰區星「非長沙之賊也,考異似誤以區星即觀鵠也」。按弼言區星非長沙人是,蓋其起於零陵,轉攻三郡之間,堅任長沙太守,而越境尋討,致三郡肅然可證。觀鵠恐系區星所遣別攻長沙者。

  十一月,太尉崔烈久病罷,大司農曹嵩為太尉。

  是歲漁陽人張純反。  初,發幽州烏桓以討敘州。故中山相張純請將之〔一〕,不聽,使涿令公孫瓚。純忿不得將,因說故太山太守張舉曰:「烏桓數被徵發,死亡略盡,今不堪命,皆願作亂。國家作事如此,漢祚衰亡之徵,天下反覆,率監子故。若英雄起,則莫能禦。吾今欲率烏桓奉子為君,何如?」舉曰:「漢祚終訖,故當有代之者,吾安可以若是!」純曰:「王者網漏鹿走,則智多者得之,子勿憂也。」遂共率烏桓作亂,故人喜悅歸純,日十餘萬〔二〕。

  〔一〕范書劉虞傳與袁紀同。而南匈奴傳、烏桓傳皆作「前中山太守」。按靈帝紀熹平二年三月,中山王暢薨,無子國除。然據光武十王傳,暢薨,子節王稚嗣,無子國除。則暢之後尚有節王在,其在位年數雖不詳,但節為上謚,在位必不甚短。熹平二年至中平四年,不過十餘載,純又系故相,則當以袁紀為是。通鑑亦作「故中山相」。

  〔二〕范書劉虞傳作「眾至十餘萬」,袁紀必有脫誤。

  五年(戊辰、一八八)

  春正月丁酉,大赦天下。太尉曹嵩罷〔一〕。

  〔一〕范書作「夏四月」。  二月,有星孛於紫宮。

  三月,少府樊陵為太尉〔一〕。

  〔一〕范書靈帝紀作「五月,永樂少府樊陵為太尉」。  夏五月,敘州刺史耿鄙擊王國,敗績〔一〕。

  〔一〕范書系此事於四年。

  初,鄙合六郡兵,將欲討國。漢陽太守傅燮諫之曰:「使君統政日淺,民未知化。孔子曰:「不教民戰,是謂棄之。」〔一〕今率不教之民,越大隴之危,賊聞大軍將至,必萬人同心,其鋒難當也。萬一內變,悔何及也。不若息軍養德,明賞罰以教民戰。賊得寬容,必謂我怯,群惡爭勢,其離可必。然後率已教之民,討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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