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列国志》第 六 章 神兄仙弟

第 六 章 神兄仙弟

过了三年,汀门龙神的伤势已经痊愈。他在过去的三年中,专门研究天地造化之机,推算阴阳循环之理,颇有心得。

某口,他忽然心血来潮,连忙掐指一算,心中大喜。他算出了那神螺圣母在本月十五日半夜子丑交替的时辰里,要遭受一劫。如果逃不出这一劫数,她必将寿终正寝,命归黄泉。

于是他离开居处,现化了一个白发老人,托梦给一个海边的青年渔民,姓张名亨顺。在梦中,他告诉张亨顺,说明自己是江门龙神,并叫张氏在本月十五日半夜子丑交替的时辰里,向海边大沟附近推网入海,不论那时形势如何险恶,只管拚命向前推进,但不要回头向后探看,等到网里捕得一个像面盆那样大的海螺时,就要急急收网倒退,在那时,不但本神自会助他平安脱离险境,而且他还能得到一颗无价之宝——黑螺珠。同时龙神警告他不可把这事告诉任何别人。

江门龙神生怕张亨顺意志不够坚定,或不相信梦中幻境,所以连续三夜都托同样的梦,这就使他有了信心。

到了十五日黄昏以后,天上月明如镜,张亨顺早已准备了渔网,并且畅饮了一斤烧酒,希望靠酒力壮大自己的胆量和勇气。他半醉地预先在海边岩石上望着等候,只要时辰一到,立即下海捕螺。

凡是妖精修行,五百年必逢一劫。那天,神螺圣母正在江门龙穴中静修,忽觉自己的丹田里产生了一股如火的气体,由小而大,热度也由低而高,使她极为难受。

这时,神螺圣母心里暗暗吃惊,知道劫数降临,就连忙收敛了精气神,保护心脏,同时运功抵抗,以便压制那股如火的气体,怎料她不抵抗还好,一经运功,热气便立即冲出了丹田,逐渐上升,顷刻势如破竹,痛得她无法忍受,坐立不安,她终于哭泣了。

气体热度继续高升,神螺圣母心痛如绞,跟着身体痉挛,浑身流汗如浆,体内发热,但四肢冰冷,她忍受不住,跌倒在龙门之内,奄奄待毙。

五百年一劫,这是可怕的劫数。不论任何妖魔精怪,修炼容易,劫数难逃,否则,宇宙之间的妖魔精怪还要多了。

气体如火,热度继续加深,把神螺圣母煎熬得血液沸腾,它似乎要烧干她的血液。

这时,她的面部肌肉痛苦地牵动着,全身皮肤剧烈收缩,手足的力气不断消失,眼睛的视线逐渐涣散,神志变得麻木不清,但她似乎还能够呼吸。虽然吸进的气少,呼出的气多,一口气断断续续,不绝如缕。她只不过是昏迷,还没有死。

这时,神螺圣母心想道:“她宁愿死,不愿受此痛苦。”但可怜得很,想死也不容易,她虽有死的决心,却没有死的力气,所以要死也难。不久,她翻身一滚,现出了原形,是一只庞大无比的法螺,也就是世人所谓“大吹法螺”的法螺。

可是,气体还在自动地加热,好比烈火燃烧,似乎要把神螺烧为灰尘。

这时,螺门大开,流出大量黑色的液体,臭不可当,海水也染黑了,并且带着令人欲呕的腥气。热气迫使螺肉渐渐地收缩,抖动,干燥。同时螺壳也随着内热的煎熬而缩小,每一次的收缩,使神螺圣母感觉到痛如刀割。要把像一座海岛那样大的神螺收缩到像一只面盆那样小的体积,这中间不知道要经过几千次收和几万次缩。等于被割了几千万刀,这是一种何等残酷的磨折,何等难受的刑罚。

垂死的挣扎是难免的。黑液即将流尽,螺肉渐渐地干枯,黑螺珠暗然无光,从螺肉中惭渐地滑了出来,暴露在螺门的边缘。这种征兆,是意味着她已经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死生交界只差一线。要是这颗黑螺珠滑了出螺门,那神螺圣母就此呜呼哀哉,万年道行等于一场春梦,可是她还留着最后的一口气,拚命地拖住了这颗保命的黑螺宝珠。这时,江门龙神早已远远地在海中水平线下面伺候着。他本来只要一举手之劳,就可把这颗黑螺珠抢夺过来,置神螺圣母于死地也易如反掌。

可是,在事实上,江门龙神不能这样做。为什么呢?

凡是修行的人物,五百年遭遇一劫,乃是自然现象,谁也不能避免。天国规定劫数临头,体内自会产生烈火,自生自灭,各凭机缘,屈时天国早已派遣了值夜的天神,暗中监视,袖手旁观,以免局外人物从中加以伤害。逢劫的人物都要自己找寻机缘,以期逃劫,但这种机缘可遇而不可求。有些到了山穷水尽,陷于绝境,自以为无救,但忽然无意中碰到了机缘,因此得救,逃过一劫,所谓绝处逢生;有些知道劫数将到,想出种种办法避祸,以为寻到避祸之路,但却因避祸反而遭劫。神螺圣母逢劫的情况也是如此。由于天神在旁监视,但并不呵护,江门龙神就不敢从中下手谋害,否则属于罪犯天条,斩龙台上难免一死。

因此,江门龙神只能在海底的远处伺候,不敢过分逼近,同时,他必须要隐匿形迹,不让天神观察到。

这时,神螺已缩成了像一个面盆那样的体积。由于螺肉枯燥,螺壳干脆,本身的体重大为减轻,所以,海水的浮力把她从江门龙穴中飘浮出来,直到海面,载沉载浮地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这时,轻微的东北风吹向海边,海波不兴,神螺在海面上飘浮,渐渐地飘近海边,离开海滩只有三五里水程而已。

这时,月明如镜,海波平静,那渔民张亨顺一看子丑交替的时辰已到,心中大喜,立即沿着海滩大沟的边缘,推网入海。

他一步一步向前推进,眼睛盯着海面,心里注意着渔网里的动静。

他不断地举步前进,心里牢牢地记住只管向前走,不要向后看。开始时,海水的深度由胫到膝,不久,由膝到腰,逐渐由腰到胸,又不久,由胸到肩,只有头部在水面上露出。

他勇敢地前行,已经前进了不少水程,但头部始终露出在水平线上面,在他的身后,涛声澎湃,但他仍不敢向后观看。

他心里觉得奇怪,暗想:“为什么今晚大海竟会如此之浅?”这时,神螺朝着张亨顺的方向飘浮过来。张亨顺越走越远,离开海滩已有三四哩水程。奇怪得很,他的头部依然在水面上暴露着,虽然在他的身后,涛声澎湃较前更响。

难道海真的是这样浅吗?

不是,海是深的。

既然海是深的,为什么张亨顺没有沉下海底而淹死呢?这当然是那江门龙神在海底作法,暗中保护着,不使他沉下去。刚才,张亨顺饮了一斤烧酒,觉得醉醺醺,至少已经半醉,所以酒精的力量帮助了他的勇气。他推着渔网,向前猛进,心里只记住江门龙神在梦境里所吩咐的话:“只管向前进,不要朝后看。”

现在,由于时间的消逝减轻了酒精力量,张亨顺渐渐地清醒起来,清醒使他恢复理智。最初他疑惑:“自己跋涉了许多海路,怎么这海老是浅浅的?海并不深呀!”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心里暗道:“不对呀!以前自己在海边张阿捕鱼,离海滩三五丈的地方已经很深,为什么现在向前已经走了很久,海还是不深呢?”

他想到这里,疑心加重,脚步开始缓慢起来。

在张亨顺的身后,海涛冲激,涛声较前更响。

垂死的神螺随波逐流地飘向张亨顺身旁,愈飘愈近,离开渔网只有一丈左右。这时,江门龙神正在海中窥视,一切情况都已看在眼里,心中大喜,以为这次那老螺精一定要完蛋了,自己就可重回龙穴,安居修行。

这时,神螺圣母早已进入昏迷状态中,螺嘴只剩下半口气,那颗黑螺珠黯然失色,仅有一部分粘住在螺门旁边,显示着摇摇欲坠的样子,但海风无情,继续把神螺吹向张亨顺的渔网。现在,她离开渔网不过五尺,死神顷刻就要降临在她的身上。

这时,张亨顺身后的涛声忽然响得非常厉害。他三番两次要想回转头往后观望,但仍不敢这样做,因他记住了江门龙神在梦中的警告。

这时,神螺飘浮离网不过两尺左右而已,但张亨顺却停住了脚步,侧耳静昕在他身后的涛声,越听越不对劲,因那涛声简直是像雷声,轰轰然震耳欲聋,使他毛骨惊然,不觉惊疑万分。他只顾呆呆地站停着,倾听涛声,面部显露恐怖的神色,因此,眼睛并没有注意到那海面上的神螺,高网只有半尺。

一刹那,神螺已经进入了渔网的范围之内,但张亨顺根本没有注意,因他还在聚精会神地侧耳呆听。他只要把网一收,不费吹灰之力,神螺圣母立即寿终禄尽,命归罗网,而这颗黑螺珠虽已暂失光彩,但它仍是无价之宝。就可为他所得。

这时,江门龙神看得真真气死了。他投鼠忌器,既不敢出声,提醒张亨顺快收渔网,又不便越俎代庖,牙痒痒地在旁看得眼中出火,空自发急。

神螺正在危急存亡之秋,不要说是千钧一发,实在是千钧半发,不料恰在这时,张亨顺的心头忍不住惊孩,回头向后一看。不看犹可,一看之后,吓得他魂不附体,连忙把手一松,抛弃了渔网,转身就逃,原来他看见自己身后的浪涛汹涌激扬,翻腾荡漾,高出他的头顶至少有百丈之高,他怎么会不吓得魂飞魄散呢?

这也许是那张亨顺命中住定,无此横财,所以得不到这颗黑螺珠宝。他的福禄虽是浅薄,但阳寿却长,命不该绝,江门龙神叹了一口气,只得仍旧保护他回到海滩,让他以后得以善终。

张亨顺抛弃渔网,使神螺圣母绝处逢生,于是她又从网中飘浮出来。恰在那时,子丑交替的时辰已过,她的螺体忽然感觉到好像注射了一针清凉补剂,使螺肉立刻滋润起来,黑螺珠接着发光,螺壳也突然涨大,不到半个时辰,已恢复了原状,像一座巨型的海岛。她开始推波助澜,浪花飞扬,旋转活动,快捷异常,这就意味着她不但过了功效,而且道行更探一层,使她心中狂喜。

这时,在半空中远远地监视的那个值夜天神,见到了神螺圣母侥幸地逃过一劫,立刻回转天廷报告。

这时,江门龙神心中恨极,那不争气的渔民使自己功亏一篑。他眼巴巴地看着那螺精—一老雌货逃过劫数,得庆更生,心中怎会不恼?

他一看值夜天神走了,就赶了过去,想乘那螺精刚刚恢复,体力还未完全复原之际,跟她一拼,可能获胜。

这时,神螺圣母正拟转身,想回到江门龙穴休养静修,忽听得身后水花荡漾,波涛横冲,心里怀疑,回头一看发觉那条断尾老龙正在附近,知他不怀好意,连忙暗作准备。“恭喜你,老雌货,刚才你虽已逃过于劫,但现在却逃不过本龙的神威,还不快快纳命!”江门龙神大声骂道。

神螺圣母听到那老孽龙竟然又叫老雌货,心中大怒,即刻反唇相讥,说道:“无耻龙妖,手下败将,本圣母正要擒你诛灭,你却前来送死,好极了……”

龙神和螺母话不投机,立即冲突起来,开始恶战。

海面之上,翻波倒海,浪涛汹涌,显然螺母的体力尚未复原,她被神龙喷水,打得抬头不起,几乎沉入海底深处。

神螺圣母正在危急之际,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清啸,云端站着两位金甲天神,高声叫喊道:“江门龙神接旨!”

江门龙神听得半空中天神叫唤,吃了一惊,连忙纵身跳出海面,现化了人形——中年秀士立即履空蹑云,跪下来接了玉帝的敕旨,叩首谢恩。他等到天神驾云回去之后,拆封恭读,只见上面写着:

‘敕令江门龙神,速赴泾河履新,循序布施雨泽,专心造福万民,倘敢玩忽职守,莫怪天公不仁。’原来当年泾河龙王,与一长安卖卜者赌气,擅改了玉帝规定的行雨时辰,并增加了雨量点数,以致罪犯天条,死于魏征之手,(见西游记故事),而径河水府的总管职位也虚悬已久。这次玉帝调派江门龙神到泾河接任,是由于东海龙王敖广密奏推荐,因那神螺圣母是水国五洋龙母的师妹,连敖广也不敢得罪于她,惟一办法就是把江门龙神调离江门,以免—龙一螺再起争斗,既可维持水国秩序,又能保护海边居民的安靖,一举两得,莫善于此!

那江门龙神读过玉旨之后,知道自己离开江门,势在必行,无法反抗,于是恨恨连连,降下云端,立在海面,看了那站在远处的神螺圣母一眼,骂道:“老雌贷”,又恋恋不舍地对着江门的双山隙望良久,最后,终于叹息一声,快快地离开了海面,低着头向海边走去。

那神龙一边走,一边想,想到自己在江门龙穴潜修了数千年,对于那江门双山的一草一木,和海面的一波一浪,也都有了感情,现在远处泾河,不知以后在何年何月何日才能重归故穴,思念及此,不禁怅然。

忽然他想到数年以前的事情。那时他为了不使义弟张元查询家门情况,故意推说自己要远赴异乡担任教职,因此,义弟赠诗送别,自己也作诗相答,记得其中有两句:“临歧莫唱阳关曲,我把阳关当故乡。”当年随意口占,本非有心,不料今朝果然要远征泾河,而且泾河地近阳关,如此巧合,令人惊奇,难道这又是天意注定的吗?

偶然口占,竟成诗谶,龙神心中颇为不安。

行行重行行,他不知不觉地经过燕子山麓,又想到义弟的坟墓就在附近,于是走了过去,顺便慰问,或能与他的灵魂道别,共叙旧义。他见到墓畔野草萋萋,墓木已拱,但见景色凄凉,墓地似乎无人管理,想来义弟家中妻孀子幼,家道中落。不禁黯然。

他踯躅坟畔,徘徊良久,自言自语道:“是了,怪不得,要等到他的第九代后裔才能发达,这坟墓不知道要毁坏到如何的程度。”

于是他立在坟前,指手划脚地作起法来,喃喃地祷告道:“愚兄贪杯误事,使贤弟含恨九泉,幽魂何在,快些现身显灵,与愚兄话别……”

龙神作法招魂,但法术并不灵验,因为墓门寂寂,不见张元的幽魂出来。这时,正在四更将尽,五更未到,卯时左右,如在无月之夜,寅卯不通光,天色尚暗,便今夜乃是十五之夕,月角虽已西斜,仍然照耀四野,照理,当此之时,张元的幽灵一定出现,但事实上坟前却毫无动静。

于是龙神再度作法,渴望义弟的幽魂出来,以便话别。

然而,墓门紧闭,鬼影杳然。

“难道他恨我,不肯显灵与我相见?不会的,但是……奇了,奇了,难道他的幽魂出外未归?不对,不对……”龙神一边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一边心里思忖,忽然又想起一事:“当年自己伸出龙头,吓死了义弟,在那时,自己曾经纵身腾云,招寻他的三魂六魄,但遍寻不获,现在为他招魂,又是魂兮不见,魄兮杳然,难道他还未死吗?”但是,他想到这里,又沉吟道:“不对,不对……一定是义弟的幽魂外出未归。”

于是龙神三度作法招魂,喃喃地祷告道:“魂兮归来,他乡不可以久处……自从贤弟身亡,愚兄已经立誓戒酒,涓滴不饮了……”

可是张元的鬼魂依然不见。

龙神因三次作法无效,心里猜疑不定,于是掐指推算,但他也算不出是什么原因,那真是一个谜。

这时,龙神屡次作法,已经惊动了燕子山的山神和当方土地,他们恭敬地走过来向龙神打躬作揖,婉言问话。

龙神反问他们:“两位有否见过张元的鬼魂?”

山神和土地都惘然回答道:“不瞒尊神,我们也奇怪,数年以来,从未见过这坟墓里的主人。”

龙神听了,心中大惊。若在平时,他一定要上天入地,彻查这事的真相,必须要查到水落石出,方才甘心,但此刻情况不同,他已有皇命在身,何况时限已到,无法耽误,所以他虽有此心,却无此力,只得怅然作罢。

这时,天已黎明,于是他向土地公公兑换一些冥饯,散在墓畔,又长叹一声,口占一律:

“大化尽如归,幽魂何所依?女萝攀柏干,翁仲着苔衣;树杪鴞声恶,竹林笋味肥,墓门无祭扫,蝶当纸钱飞。”他吟罢,便与山神土地拱手作别,飘然而去。

江门龙神到了泾河水府接任了八河都总管之职,就改称为八河龙神,权位显赫,自有许多龙子龙孙,虾臣、蟹士、鲥军师、鳜少卿、鲤太宰、鳗将军等,前来迎接奉承,一时热闹非凡,细节繁多,详情不赘。

他就职之后在职务上却发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原来他乃是一条断尾之龙,在行雨时,觉得不能发挥自如,没有龙尾协助舞动,使他行雨的雨量,把握不住。第一次行雨,雨量太多,第二次行雨,雨量太少,毫无绳准,这事使这位八河龙神万分担心。他在身体上的缺陷,影响了他在职务上的行动,诸多不便,但天国的玉皇大帝绝对不会加以体恤,公事公办,决不容情。雨量或多或少,不照规定,虽然多得一些些,和少得一些些,都算违犯天条,论律当剐。这样一来,他就要像前任的泾河老龙那样,遭遇到悲惨下场。

因此,他发觉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顿时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八河都总管职位虽高,权力虽大,俸禄虽多,享受虽好,但自己的能力受到限制,势必有亏职守,为之奈何,如果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那种神见神爱的职位、权力、俸禄和享受,还是不值得,犯不着。又因此,他思前想后,决定不敢恋栈。同时,又想起了那神螺圣母——那个老雌货,臭匹妇,如果龙尾没有被她轧去一尺,现在自己负荷此职,定能胜任愉快。新怨旧恨,一齐集中在心头;他怨恨极了,把脚一顿,声声发誓,要报前仇。

正在这时,巡河夜叉匆匆地前来通报:“禀告大王,一位白面书生有紧急事情,要面见大王。他硬闯水府宫门,卑职拦他不住,已经排闼而入,请大王作主。”

龙神听了,惊疑不定,道:“哦!有这样的事?”

正在这时,那书生已经急步冲入,形色紧张。

龙神一见来人,心中大喜,连忙迎前,双手把他抱住,欢声叫喊道:“啊!原来是你,我把你想得好苦呀……”龙神正要继续问话,但却被那书生抢先说话,那书生在龙神的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话,顿使龙神面色大变,六神无主。原来那书生就是龙神的义弟张元。

难道他并没有死?

他确曾死去,但死而复生,因此,他没有死,而且他还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缘,使他长生不老,永远不会再死。

“大哥快走!”张元催促道。

“走?走到哪里去?天地虽大,宇宙虽宽,但遇此祸事,何处是我容身之地?”那龙神知道事态严重,自己决难逃避,因此不准备走了。“大哥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但数千年的道行得来非易,一旦毁灭,岂不可惜?大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公无道,何必怕事?大哥偶犯小过,也是被螺妖所害,并非故意,但天律苛刻,岂问青红皂白?大哥必死无疑,不过,如果大哥枉作无谓的牺牲,殊不值得,何况现在尚有逃生之路,还不快随我走……”张元话未说完,忽从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一阵隆隆响音。

张元吃了一惊,龙神也大惊失色。

“事急了,快走!”张元也不管义兄龙神愿意与否,把他拖着就走,打开了泾河水府的后门,狼狈地向外急急逃去,神态紧张,惶惶然好像两只丧家之犬。

不久,隆隆之声到达了泾河的河边停住,那隆隆的声音乃是从一辆纯钢铸成的囚龙车发出。六十天兵拉着囚龙钢车,后面跟随着两位金甲天神,他们奉了玉帝之命,前来逮捕八河龙神,要惩治他行雨失调之罪。

可是,他们来迟了一刻,八河龙神已经畏罪潜逃。

那两个金甲天神名叫秦完和赵江,他们从巡河夜叉的口中探悉,那孽龙是得到一位白面书生通风报讯,双双逃走,时间不久,还来得及追赶。

“追!”秦天君道。

于是秦赵两位天君立即驾起祥云,迅速追赶,后面跟随着六个天兵,拖了一辆发出隆隆声的囚龙车。

且说张元不由龙神分说,硬劲地拖着后者跑出泾河水府的后门,急急向前奔逃。他们不敢驾云,因驾云遁光,在高空无遮无掩,易被天神发觉,所以,只向崇山峻岭,树木茂盛之处前进。这时,那龙神依然现化了一个中年秀士。

秦完和赵江在云端追赶一阵,仍不见那叛天逆龙和白面书生的踪迹,于是凝着神目,从云端向下仔细观察,忽然见前面远处的山林中,隐隐约约有两个人影闪缩地移动着,其中之一正是书生打扮。

“在那边,追!”赵江向前一指,就和秦完急追过去。他们驾云如飞,越追越近。囚龙车的隆隆之声传入龙神的耳朵里,吓得他心惊肉跳,双脚发软,终于他停下来,站着不走。他对张元道:“贤弟,愚兄逃不了,你快些避开,还是让愚兄前去自首归案……”张元道:“大哥切勿惊慌,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事情还未绝望……小弟的师父就在前面等候着,他会卦帛助……”

龙神听了,顿时眼睛一亮,惊疑地问道:“师父,是谁?”

张元道:“他是十二地支真人之一的第二位‘丑真人’。”

龙神大喜道:“妖魔国的丑真人是你的师父?……”

恰在这时,半空中飘飘地降下了两位金甲天神,挡住去路。

“孽龙往哪里逃,还不就缚?”秦完赵江同声喝道。

“啊呀,我命休矣!”龙神惊喊道。

张元也大惊失色。忽然后面的树林中传出一声狂啸,啸声惊天动地。张元一听啸声,知道师父到了,心中转趋安定。

秦赵两天君连忙回头观看,只见树林中走出一位魁梧奇形的白须老道士,双目大如铜铃,嘴巴向前凸出,八卦道袍,手持指尘,走路的脚步凝重,态度则从容不迫,正向这边缓步而来。

那老道士就是丑真人。他走近秦赵两位天君,距离不到十步之处停住,举目向他们打量。

丑真人看到秦完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十分凶恶,他正要再观察赵江,但已来不及细看,因为秦完大声骂道:“何方野道,竟敢打扰天神,阻差办公,还不快快滚开!”

丑真人一听那秦完不问情由,开口就骂,心中大怒,当即发作了他的牛脾气,也就骂道:“凶神无理,嘴巴不干净,让你喝些牛尿涮口……”他话未说完,把手一扬,一小包用透明纸袋装着的物体,直向秦天君的面部抛去,去势迅如疾电。

秦完万万料不到那白须野道竟有如此斗胆,敢与天神动手,而且说打就打,事前毫无暗示。秦完根本没有提防,也未作准备,因此,丑真人那包透明的物体结结实实,夹头夹脑地掷在秦完的面门上,只听得拨刺一声,那小包应声而破,里面都是臭而不堪的液体,把秦完泼得满头满脸全是污水,既腥臭,又腻滑,显然这就是丑真人所讲的牛尿。

如此恶作剧把秦完气得呱呱大叫。他连忙从背后拔出四楞黄金锏,但这时丑真人已经攻到,固他一方面抛出一小包牛尿,另一方面又一个箭步纵向秦完,扬起拂尘,当头戳刺,尘尾丝丝直竖,犹似千万枚钢针,如被戳中,秦完的面部就会被它戳穿不计其数的针孔,那么,性命难保了。

秦完最初受到牛尿浇头的侮辱,怒火中烧,即知来者不是善类,暗中早存戒心。现在他一见来势汹汹,慌忙举锏招架,但不料对方的拂尘随心所欲,要刚就刚,要柔就柔,在招架之际,黄金锏立即被尘尾缠住,无法拉脱;又在扭拉纠缠之际,丑真人挥出另一只手,同时飞起一腿,用掌斜劈,“克察”一声,秦完的右臂折断了,四楞黄金锏即被拂尘卷去,用腿横扫,又被扫中,把秦完的身子像皮球那样飘飞三丈以外,跌倒尘埃,无法起身,显然已受了重伤。

那边,赵天君起初还以为秦完对付一个野道,必定稳操胜券,所以只在旁观看,不来助战,因为他还须监视那八河龙神和白面书生,以防他们乘机逃走,却不料那野道大吼一声,出手快不可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猛掷尿包,纵身挥尘,挥掌飞腿,一连串的动作不到三招,便把秦完打伤,使自己来不及冲前相助,那时,他看到秦完倒地不起,立即奔了过去,俯身察视。发觉秦完脸色灰白,气息奄奄,伤势不轻。

“何方野道!你的胆量真不小,竟敢逆天行事,打伤天神,快快报上名来,好让本天君回转天廷报告。”那赵江站直了身子,面对丑道人,大声地道,但从他的语气中显然自知不敌,露出了内心的畏怯,只得说:“……回转天廷报告。”“你想溜,我偏不让你溜。你要溜可以,只要你自己割下一只耳朵,留作纪念,或者吃了一包牛尿,否则,你这凶神休想溜走。”丑道人道。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无法无天?”赵江强忍怒气,问道。

“我是谁,你不知?好!我告诉你,我乃是十二地支真人之一,名列第二。”丑真人道。

“噢?原来是丑真人,怪不得武功高超,听说你已经投奔了妖魔国。”赵天君道。他的面孔虽未变色,但心里已暗暗吃惊。“不说前事,倒也罢了,说起了前事,使我老牛心中好恨,好恨,好恨呀!……”丑真人一边说,一边磨磨牙齿,接着又道:“当年我老牛偶犯小过,那天国的昏君与我作对,差兵遣将,逼得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求生不得,求死非易,那时若非通天老师相教,我老牛早已丧命,现在你们犯在我的手中,我老牛岂肯容情?”

“丑道长!当年天兵天将与你为难,本天君并未在内。”赵江辩护道。

“是的,那时代你和秦完确未在场,因此,我只把秦完打伤,并未打死,但你们虽非当年的凶手,却都是昏君的忠实走狗,所以你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譬如:自割一耳也好,吃一包牛尿也好,两者之一,由你选择。”丑道人大声道。“丑道长,你妄自尊大,强人所难,何况嘴出狂言,口口声声叫天上玉帝为‘昏君’,难道你真的无法无天,不畏天威?”赵江见到软功不灵,就用硬功威胁道。

“什么强人所难?什么无法无天?你们天神一贯仗着天威,在外行凶霸道,过去我老牛吃过你们多少亏,你知道吗?现在,你废话少说,快些自己动手……割耳……吃尿……快……省得我老牛动手。”丑道人命令道。

这时,赵江知道软硬两功都已失效,不觉忍无可忍,同时,他暗想:“自己不动手,一方面对不起秦天君,另一方面对天廷也不便交代。”他暗中打定主意,准备乘那牛鼻子不提防的时候就用迅雷不及掩耳方法出手,或可得胜。于是假装同意照办的样子,说道:“既然丑道长不允通融,我赵某只好遵命割耳……”他一边说,一边从腰际拔出宝剑,砍向自己耳朵,但这是一种虚砍,剑势挥动,立即变招,且使用了十成功力,快得像电光石火,向丑道人猛劈。“来得好!逆神狡猾……”丑道人大声叫骂,同时迅速侧身避过剑势,接着随手挥出拂尘,划向赵江的脸部。

如果不是赵天君见到一剑劈空,立即快快后退,他的面孔一定已被尘尾刺得像黄蜂窠那样,连双眼也都被戳瞎。他后退虽快,避过了致命伤,但他却逃不过轻伤,因他的面颊已被一部分尘尾尖端划中,划出了十多条深深的血痕,鲜血涔涔而下。他忍住了热刺刺的痛苦,他纵身斜跃,想要夺路奔逃。

“狡猾的逆神!想逃,没有那么容易。”丑真人喝道。他立即如影随形斜扑过去,伸出右手,抓住了赵江背后的金甲。

赵江原是个智多谋足的天神,在奔逃的一刹那之间,心嫌金甲份量太重,奔逃不便,因此,早已解开了金甲钮扣,准备弃甲而逃,比较轻快方便,恰在那时,他背后金甲的领头已被丑道人抓住,这一动作,正是投其所好,赵江就此机会,脱出金甲,使用了金蝉脱壳之计,心想纵身腾云而去。

“狡猾!”丑真人只抓到一件金甲,心中大怒,口里叫骂。他大吼一声,立即顺便把金甲向前抛出,掷向赵江。金甲虽甚重,但丑真人力大无穷,因此,那金甲去势如飞,打中了赵江的后背,如此重击,使他未及腾上云端,即被击昏,口角流出鲜血。

丑真人见赵江受伤倒地,就回头向六个天兵招招手,大声叫喊道:“你们过来!”这时,那六个天兵已经吓得呆如木鸡,个个不敢动弹。

“无名小卒!我不为难你们。还不快些滚过来?”丑真人大声吼道。

那些天兵听到丑真人说不会为难,心里虽稍觉安定,可是他们形态缩栗,行动畏怯,鱼贯地举步走来,走到丑真人前面,肩并肩排成一字形站住立正。这是当兵的规矩,人间的士卒如此,天兵也不例外。“你们听着!把囚龙车拉过来,装着那两块废料……”丑真人用手指指着这边和那边躺在地上的赵江与秦完,继续道:“把他们装在囚龙车里,快些拖车回去,向玉帝昏君报告。你们可以说:这事是我老牛做的,叫他再派天兵天将到妖魔国来抓我,或者来找我的通天老师也可以,因为这是他的主意……”

这时,八河龙神和张元早已走过来,站立在丑真人的身后。他们看着那六个天兵把秦赵两位天君塞进囚龙车里,拖动车轮,发出隆隆之声,悄然驾云而去。八河龙神等到天兵离去,就从丑真人身后走到他的前面,合掌作了一拱,谢道:“多蒙老前辈相救,小龙实深感激,不知何以为报。”

“龙神不必客气,你是元儿的义兄,我们就是自己人,略加援手,理所应当。”丑真人道。

“不过,老前辈得罪了天宫,这祸闯得不小呀!为了小龙的事,担了这样重大风险和责任,小龙死不足惜,但老前辈恐要受累,这事如何得了?因此,小龙实深耽心,不知老前辈有何准备?”八河龙神惊惶地道。

“不用怕!我们还有后台撑腰,家师通天教主算定你与本国有缘,所以派我老牛前来助你脱险,谅必天宫暂时不敢再来问罪,你尽可放心。”丑真人有恃无恐地道。

八河龙神听到自己有妖魔国国王通天教主撑腰保护,心中大慰,于是又问道:“张元贤弟如何死而复生,竟得在老前辈的门前立雪?这事使小龙百思不解。”

张元插嘴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们这里站着说话不便,且到前面树林里找几个坐位,让家师坐着讲话好了。”

于是他们走进树林深处,找到了三个位置,大家在岩石上相对坐定。

丑真人开始道:“通天家师为了要重振魔国国势,广求宇宙间的一切人才。他知道你——龙神道行高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所以派我老牛从中观察,顺便调查你的品德,以便决定是否值得延揽。数年以来,我老牛经常在中洲江门附近出现,你在平时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发觉你品格高雅,心地光明,因此我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你极有资格进入魔国,值得我们争取;惧的是怕你不肯接受我们的聘请,因为在一般正派人物的心目中,妖魔国三个字给他们听了就感到头痛,退避三舍还来不及,岂肯入籍为民?所以,我踌躇不决,未敢冒昧向你当面求教,但却随时在找寻机会。果然,不久,机会来了!当你在海中伸出头,狰狞可怕,把元儿吓得魂飞魄散时,我早已注意,当即取出葫芦瓶,将他的三魂六魄一齐吸入瓶中,以免失散……”

“啊!怪不得我在当时遍寻贤弟的魂魄,全无踪迹,原来如此。”八河龙神惊异地插嘴道。

“我看到元儿洪福不永,清福正长,因此,就收取了他的魂魄。在三天以后,半夜三更,我把他的尸体从坟墓中弄出,放还三魂六魄,使他还阳,死而复生,同时给他吃了一粒金丹,让他脱胎换骨,永享长生,并且列入门下弟子……”丑真人道。“啊,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后来又三次招魂,都未招到,连当地山神和灶公都不曾见过贤弟的鬼魂,原来他已被你老前辈收入门下……”八河神龙惊叹不已地道。

“以后的事,你已清楚,我也不用细说。”丑真人接着道。

“老前辈,还有一事,小龙不甚明白,可否见告?”龙神问道。

“何事?”丑真人反问道。“老前辈何以知道小龙有难,叫贤弟张元前来通风报讯?”龙神道。

丑真人神秘地笑了一笑,道:“问得好!……”他说着起身,走了过去,用嘴巴附在龙神的耳边,接着又低声道:“我们在天宫里布置了内线,天上的一举一动,我国都了若指掌。”

由于形势所迫,八河龙神就顺理成章地在妖魔国入籍,但由于八河龙神名字不吉利,他依旧改为原名“江门龙神”。

且说那六个天兵拖了载着秦赵二位天君的囚龙车,驾云回到天国,当即向玉帝报告详情。

玉帝听了大怒,吩咐将秦完赵江速送天医处急救之后,就高声道:“妖魔国如此猖狂,行为跋扈,目无天廷,还当了得。”于是他就命令太白金星,速召托塔天王李靖商量讨伐妖魔国,捉拿八河龙神和牛精丑真人,归案法办的事件。

“且慢!我皇息怒,老臣最近得悉那八河龙神行雨失调,不是他的过失。”太白金星劝阻道。“噢!怎会不是他的过失?”玉帝惊异地问道。“据老臣刚才得到情报,那八河龙神原在中洲江门龙穴安分修道,人间称他‘江门龙神’,保护当地安宁,颇得民心。后来,千年鲨精侵入江门,要想强占江门龙穴,危害当地百姓,但他却被江门龙神打断鱼尾,负伤逃走……”太白金星说到这里,被玉帝插言说话,只得停止。“鱼精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江门龙神打得好!金星,你说下去。”玉帝道。

太白金星接着道:“不料那鲨精不自知错,反唆使神螺圣母强侵江门,把老龙的尾巴也轧断一尺,又占据了他的龙穴……”

“螺精可恶!”玉帝又插嘴道。太白金星继续道:“这事发生在水域之内,属于水国的范围,东海龙王敖广知情不报,反而奏恳天廷,把龙神调离江门,接任泾河水府,叫他做八河都总管之职。断尾之龙怎能行雨,无怪雨点忽多忽少,因此,这不是那八河龙神的过失……”“但那八河龙神也有过失,他既自知足断尾之龙,何不早告?”玉帝反驳道。

太白金星解释道:“我皇有所不知,那江门龙神接到天命,规定时刻,限期立即动身赴任。他一到河水府,坐未安席,又奉天命,叫他限时限刻行雨,试问他哪里还有工夫报告天廷?”“不错!”玉帝点头,表示同意太白金星的解释。接着,太白金星又道:“据说那神螺圣母以前原是敖广家里的乳母,又是五洋龙母的师妹,他们私交甚厚,但敖广与江门龙神过去似有仇恨,因此,他把那老龙安置江门,在水国无职无权,又因此,他对于那螺精强占江门龙穴,不但置之不问不闻,而且奏调江门龙神,远赴泾河,断尾之事又不奏明,如此行为,显然蒙蔽天听,实是罪大恶极……”

玉帝听了大怒道:“敖广可恶,速召他来!”不久,敖广随同天使,进入灵霄宝殿,拜舞未毕,玉帝已经忍不住拍案怒道:“大胆敖广!螺精轧断了江门老龙的龙尾,强占江门龙穴,你知情不报,反来奏调江门龙神,远赴泾河水府,使他行雨失准,这种行为显然违反良心,徇私循情事小,蒙蔽天听事大,来神呀!把敖广绑了,带到剐龙台上斩首示从……”太白金星一看玉帝发怒,但操之过急,情形不妙,心里慌了,就连忙屈腰俯身,凄上去在玉帝的耳边低声道:“敖广罪不至死……只要如此这般,把事情搞妥,将功赎罪就可以了。”那时,敖广吓得魂不附体,自知有罪,不敢分辩,同时,众天神行动迅速,早已把他押出了灵霄宝殿,直赴剐龙台。

一路上,行路如飞,敖广放声大哭,龙泪如雨。到了剐龙台,其中一位天神用手向敖广的头上一拍,敖广立刻现出了原形——一条五彩的大金龙。

于是众天神一齐动手,把那龙头套入刑台的轧钳之内,并将全部龙身绑缚妥当,另一行刑的天神拔出宝剑,剑光闪动,眩眼耀睛。那时,敖广见到此景,长吟一声,终于伏爪收鳞,闭目待毙,剐龙台边,满地都是龙泪,龙涎和龙汗所混合而成的流质,湿渌渌。滑腻腻,在地上流动着。那持剑的天神缓缓地举起宝剑,正要向龙头劈下,但他偶一不慎,可能是太小心了,顾上不顾下,脚跟被地上龙泪龙涎和龙汗混合而成的液体一滑滑倒,仰天跌在地上,因他毫无防备,所以,跌得很重,一时站不起来。

另一位天神见状,连忙把他扶起。

那位行刑的天神这次当心了。他站定脚跟,摆好稳当的姿势,抖擞精神,第二次举起宝剑,正待劈下……忽然,一阵清风,传来一片清晰的声音……。

“刀下留‘人’……不,不,不,刀下留‘神’……不,不,不……”刀下留‘龙’呀!……”

那行刑的天神听到了这声音,就把他已经举起而正要劈下去的宝剑,缓缓地放了下来。

顷刻之间,一个天使气喘喘,急匆匆奔向剐龙台,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双手乱摇,如飞而至。

他到了台边,已经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说不出话来,但双手却还在乱摇。等到他换了一口气之后,方才高声叫喊道:“我皇有旨,刀下留龙!”

于是众天神又一齐动手,把东海龙王敖广从剐龙台的刑具上解放下来。

敖广正在闭目待死,忽然恢复了自由,死里逃生,真是意想不到,喜出望外,于是他又现化了人形,仍由众天神会同传旨的天使把他押还灵霄宝殿。

敖广拜见了玉帝,跪谢不斩之恩。

玉帝道:“敖广听着:你回到东海,从速发兵擒拿神螺圣母,治她强占江门龙穴之罪。其他的事你可依照玉札办理,事成之后,将功抵罪。”玉帝故意在口头上吩咐敖广擒拿神螺,而将其他的事情却用玉札传谕,这样做法,是用了一个瞒天过海的计策。

当时,太白金星递给敖广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几行小字,这就是玉札,同时低声告诉敖广秘密从事,不可泄露玉札里的任务。敖广捧了玉札,脆着仔细看了一遍,心中有数,于是收妥玉札,叩头谢了皇恩,站起身来,出殿而去。

敖广回到东海水晶宫,立即换了战袍,升殿召集龙子龙孙,虾兵蟹将,鲸王太岁,神鳗公主,御驾亲征,讨伐神螺圣母。

龙王率领了水族的精兵,秘密行军,衔枚疾走,向江门进发,不料到了江门龙穴,他发觉龙穴之中,空空如也,不见了神螺圣母的踪迹,很显明的,她一定闻风先遁,逃得不知去向。

神螺圣母失踪,真把东诲龙王气煞,急得双脚乱跳,怒火上升百丈之高,不论他气也好,急也好,跳脚也好,发怒也好,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神螺失踪事实具在,使龙王未能完成玉帝所嘱咐的任务,这是何等严重的罪名呢?

于是龙王一边传令四海五洋,缉拿神螺圣母,归案惩办,一边移师三门湾海面,捉拿千年鲨精。

东海龙王的精兵已经到达了三门湾海面,但那倒霉的鱼精却懵然不知,还在海底洞府高卧正酣,等到小妖慌张地进去把他推醒,报告噩耗,才仓皇起身,要想逃走,但已太迟了。

这时,龙王等早已把海底洞府,四周围住,鲸王太岁持了棍,神鳗公主拿了刀,身先士卒,抢前杀入洞内。他们见到那鱼精不问根由,立即冲前撕杀,刀棍齐下。

千年鲨精措手不及,身上吃了一刀,头顶中了一棍,立即昏死过上,现了原形,是一条大鲨鱼。

龙王敖广见那鱼精已死,心中大喜。因这是玉帝在那玉札上所吩咐他应做的一部分任务,总算完成了。

于是龙王命令水族士卒,将那鱼精的尸体移到江门内海的海边,发动巨浪把他冲上海滩,让海边的当地百姓宰割它的肉烹食也好,吃不完腌了也好,剥取它的皮煎油也好,敲碎它的骨骼,烧成了灰作肥料也好,任从那些百姓自由处置,东海龙王也不去过问了。

以前那千年鲨精侵入了江门的内海,妄想发浪把海边的山顶上的百姓卷入海中,充其馋欲,但它哪里知道,自己在几年之后,反被众百姓果腹,充饥,真所谓恶不可生,生则不灭,善不可灭,灭则不生,天道循环,冥冥中自有定数,可不惧乎?

且说敖广杀死了鱼精,得胜回到东宫龙海时,立即有巡海夜叉报告:那神螺圣母是得到了妖魔国十二地支中的第六位己真人通风报讯,所以她能在事前逃走,现已投奔妖魔国去了。

龙王听了大怒,但他也束手无策,徒呼奈何。

玉帝的玉札中另一项任务:赦免八河龙神(即前江门龙神)行雨失准之罪,并仍调回江门龙穴,正式敕封为‘江门龙神’(以前是海边的百姓尊敬他为江门龙神,保卫水上安宁,沿海太平。

最后一项任务是,泾河水府的八河都总管遗缺,即着敖广另选贤能充任,但在那时,水国谣传着泾河水府遗缺是不祥的,过去担任此职者都不得善终。因此,一般有资格的龙种不愿接受,而资历浅薄的龙子龙孙都想冒险一试,却未蒙敖广同意,所以,适当人选不易物色。东海龙王敖广一时无法完成这项任务,因为他发动水国臣民到处查问江门龙神的下落,结果徒劳无功,真是煞费苦心。

最后龙王无可奈何,只得又赴天宫,向玉帝面奏详情。那时,玉帝业已得悉江门龙神和神螺圣母相继投奔魔国。他从这件事推根寻源,作了一次评判,得到结论是:由于敖广处置不善,隐瞒事实,徇私循情,未能公正执法,反来奏调断尾之龙接管泾河水府遗缺,以致造成祸端。事后玉札规定四项任务,仅能完成一项,遂使人才外流,天国和水国同受损失,得益的却是妖魔国。

王帝鉴于敖广位居东海龙王多年,国内政事,日久玩生,积弊难除,又对于敖广本身颟顸无能,老态龙钟,极感恼火。除当面严加谴责外,他又颁发玉札,着令敖广闭门思过,三年之内不准走出水晶宫一步,这是变相的软禁,同时罚俸三月。三年之后,贬凋敖广担任‘泾河水府’八河都总管职务,任期也是三年,有功位复原职,有过再行降职,以示惩戒,并将该玉札分缮副本三份,分发南西北三海龙王传阅,藉资共同警惕,暗寓罚一惩三之意。

玉帝这样轻罚敖广,其中还包含着不可告人的意义,因为对于江门龙神之事,玉帝自知也有错处:(一)敖广虽然隐瞒事实,但玉帝统领宇宙万国,为何江门龙神与神螺圣母交恶,天官在事前却毫无所知?显然天国情报机构的效率出了问题;(二)敖广奏调江门龙神,天国立即轻率准奏,事前也未对该龙神详细调查,这是天聪失灵:(三)该龙神行雨误点,多寡失调,照常理推测,其中必有重大缘故,何况他是江门老龙,经验丰富,谨慎守法,岂有履行即犯过失之理?显然是他被敖广长期弃置,也许久未行雨,使他忽略了龙尾的重要性,无意造成雨点多寡之误,但天国在事后却未细测这种常理,又冒失地发挥天威,派遣秦赵两位天君,带了囚龙车前往逮捕,这是天国逼反了江门龙神。

由于上述原因,玉帝轻罚敖广,可说是遮掩本身的错误,敷衍塞责,但敖广还以为玉帝对自己宽仁,感恩万分而去,一路暗自庆幸。玉帝轻罚敖广之后,心里闷闷不乐。他想到了天国遭遇着许多严重威胁问题:“(一)天国一定有了内奸。朕派秦完赵江前去逮捕八河龙神,这事非常秘密,但魔国却能早走一步,中途拦劫,必是天国的内奸泄露秘密;(二)朕口头上命令敖广发兵擒拿螺精,又被内奸暗通消息,报告魔国,使螺精从容遁逃,但玉札中关于诛杀鲨精的任务,却能完成,这显然也是内奸在众目昭彰之下,无法探悉玉札上的内容,因此敖广就能消灭鲨精;(三)朕在敖广离殿之后,即暗遣亲信天神,严密监视灵霄宝殿里每一个可疑的神圣,以便查出谁是内奸,但事与愿违,结果魔国却仍能得到消息,救走螺精,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四)内奸伪装的功夫巧妙惊人,暗发消息的本领也神乎其技,使朕的只言片语,一举一动,都受到了威胁。天国隐匿内奸,使朕芒刺在背,寝食不安,如何是好?”其实魔国早于一千多年前,就已在天国安排了间谍和内线,他们都有巧妙的画皮作为掩护,个个神通广大,道行高深,有的用眼睛与眉睫的转动或开闭,有的用随便而自然的手势,有的用上乘的心语,播发暗号消息,使天国神圣们无法察觉,防不胜防,一切都处于被动的状态中,暂且不表。

且说龙螺交恶,发生在数百年前,后来江门龙神和神螺圣母分别投入魔国,他们彼此各不相知,因为魔国制度任何事情都要保密,决不公开宣布。直到魔国举行狂欢大会,全国有资格的妖魔精怪,散人野仙都在邀请之列,他们才得共聚一堂,不过,当时出席人数众多,身份和背景大都互不清楚,各难辨别。在会场里,大家互相介绍,或自我介绍,但这仅限于坐在同桌或邻桌可以做到,至于还有许多妖魔人物,座位相隔太远,那就无法介绍或自我介绍了。

那时——在狂欢大会时,山中子表演搬运术,撮去了许多妖魔精怪,散人野仙的宝物之后,又分别发还原主。其中的一位失主是神螺圣母。当她和别的失主一样,越众而出,领回黑螺珠时,她的面目和身形才给江门龙神认出,那老雌货正是自己的仇敌,顿时惹起了旧恨和新怨。他想到自己的龙穴被侵占,龙尾被轧断,又远调泾河,行雨失准,罪犯天条,不得不逃奔魔国,这一切都是为那老雌货所害,这是旧恨;同时,一条断了尾巴的老龙,形同残废,在许多场合里,他有着自卑感,心里多少顾虑着本身的鄙贱,何况他在修炼方面,也因龙尾残缺不全而觉得用功吃力,道行进展困难,这是新怨。

旧恨新怨一齐涌上了江门龙神的心头,加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所以当他看到那神螺圣母领回黑螺珠正在得意洋洋,循着原路归座的时候,他就拦路截住,挥出一掌,重重地击在她的左颊上,同时他叫喊道:“老雌货!你还记得俺老龙断尾之痛吗?”江门龙神这一掌落手甚重,几乎用了八成的气力,把神螺圣母的左颊牙床全排击歪,打掉一排牙齿,喷出了满口鲜血,痛得那神螺老媪喃喃大骂,但因口齿不清,言语含糊,谁也听不懂她在叫骂些什么。

当然,神螺圣母在毫无防备之下,无端受辱,岂肯干休?她立即伸出如爪的手指,直取江门龙神面门,企图戳其双目,但对方迅速避开,丝毫未受损伤。

龙神和神螺打斗,时间极短,迅即为南宫操元帅干涉制止。他们双双被押出厅,进入拘留所问话,终于问出了他们在数百年之前的怨仇。

在问话中查明了打斗的原因,南宫操最后作出结论,他说:“当年的事错在神螺,不应妄听鲨精片面之言,向龙神寻事,轧断龙尾,强占龙穴,但目前之事是龙神理屈,不该不问情由,动手打伤神螺。彼此之间的事情,根据本国的法律,只有公敌,没有私仇,所以,你们打过算数,两相扯平,以后双方见面,不准再打。本国禁止私斗,立法极严。倘有违犯,不论谁是谁非,谁直谁屈,先动手者断手,先动脚者斩脚,决不宽贷,希望你们牢记!”

那时,神龙和神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龙神见到神螺的面颊歪斜,口边不断地流出鲜血,显然她已受了重伤,于是也觉得过意不起,心头恨渐消,怨气也平下来了。神螺也觉得自己以前不该妄听鲨精的谎言,懊悔不及,现在自己虽被龙神打伤,这苦头也是应该吃的。

这时,南宫元帅鉴貌辨色,看到这种情形,知道事情容易办妥,他就索性做和事佬了。

于是他说道:“我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搬弄是非的鲨精早已被东海龙正敖广处决了!”

龙神与神螺听了,悚然动容。

接着,南宫元帅把鲨精被杀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他又道:“现在你们愿意和解吗?”

双方和解在意料中。

于是南宫元帅命令手下人员护送神螺圣母到医务处疗伤,他和龙神仍回大厅。

江门龙神与神螺圣母之间的仇恨虽已互相谅解,互相和好,但这件案子却引起了天廷的注意。

玉帝觉得自己在无形中已受到魔国的威胁。他通过自我检查之后,忖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譬如:(一)江门龙神与神螺圣母一到魔国,多年仇恨,由于南宫操只用三言两语,双方就能获得和平解决,但当初他们为什么不能在水国进行和解?这就意味着水国的政治大有问题;(二)散人张元是地国王朝部落里的一个小小进士,可是风云际会,竟然得到魔国的青睐,使他未经修炼,一世便成半仙,但为什么仙国却不能发掘人才,反被魔国捷足先得?照理,优秀的人才应先由仙国罗致,绝对轮不到魔国,但事实恰正相反,这就意味着仙国的政治也有弱点;(三)天国对于水国和仙国的人才外流,事前蒙在鼓里,毫无所知。事后又未能举直错诸枉,设法纠正,这也意味着天国的政治走向下坡,渐趋没落;(四)天国本身也发生了人才外流的现象,譬如:(甲)老夫子当年为了批评一句天国的政事,天国就藉故留难,不准他进入混元大罗金仙的品级,使他一怒而去,离脱仙国,投奔魔邦;(乙)水金书生为了游戏人间,被天国革除仙籍,被迫投魔;(丙)水上浪子(后改名为水上郎君),在天国偶犯小过,得罪天宫,驱逐出境,又被魔国聘为上卿,(丁)还有许多野仙在‘仙级考试’中,天国的主考官发觉他们的试卷才气太旺,恐怕影响仙品,所以未蒙及格,都被弃置。落第的野仙们认为在考试中所录取的一般神仙,学问有余,才识不足,未能应变荷重,而对于他们自己的学问见识和才干都臻上乘,反而名落孙山,这当然是考试不公。可能主考仙徇私作弊。因此,那批不及格的野仙心怀怨恨,纷纷投入魔域,为官为民,各凭所好,各取所需,使宇宙间的英雄豪杰,尽入魔国的彀中。考试不公造成祸端,大者投奔异族,为他国利用,而遗害本国。这种事实,在人间司空见惯,不以为奇,但玉帝所引以为奇者,竟然天上也不例外。

因此,玉帝心里非常忧愁。他担心魔国的通天教主。野心已萌,迟早必将为祸宇宙,而天国本身既无能力制止,又乏善策安抚,同时他详察四周的群臣,大都忠厚有余,仅能墨守陈规,但胆量不够,进取不足,他们决难应付目前瞬息万变的局面。当然,列国也有一部分杰出的神仙和圣人,像广成子,镇元子和天罡星君等,他们都能为天国效劳,可能以后天国重振权威,还要借重那些有胆有识的神仙和圣人。对于他们,玉帝倍加青睐。

过去,玉帝维持天威,完全依赖天兵天将,谁不服从,就使用武力讨伐,可是,现在天国动辄用武的政策已经不行了。为了要恢复鬼国,天兵征伐,蚩尤之魂,却遭败绩,被后者杀得片甲不留,大败而归;为了要逮捕江门龙神(即当时的八河龙神),天国的秦完赵江两位天神又被魔国的丑真人打伤。两次用武都遭失败,使天国威声一落千丈,同时天国有许多神圣立场不稳,又乘机投奔魔国,有的明日张胆,有的暗中勾结,因此,天国受到了明显的教训,以后用兵,在事前尚须慎重考虑。

天国两次在军事上的挫折,直接和间接都与魔国有关,使天国以后不敢妄用武力,对付魔国。因此,玉帝就想到改变政策,但要改革,就必须罗致许多人才。

可是,现在正值人才外流之际,天同必须设法阻止这种趋势。

于是天国施行了出入通行证的办法。玉帝命令本国所有的大小神圣,一律不准擅离职位,即使因公出差,也须凭出入通行证,方能离国和归国。

天国又在暗地里准备了大批记名的入口通行证,针对魔国的著名人物,又特派了许多神仙圣人,乔装混入魔国,要把那些记名的入口证递送到魔国著名人物的手中,暗示他们若能归顺天国,均将重用,像大夫子,西南方力士统领铁金刚,天山七奇的首领袁通,西北方散神总管温戎,野仙方面的安全子,神厨手易牙子,踏崩泰山江帆,龙风山的朱元龙和孙美风,水金书生,文中子,东北方乱神魁首孟元,卫武真人,五形郎君,魔国五狂,散人方面的朱宝,水上郎君(即水上浪子)以及其他许多野仙和散人等,都是天国所要争取的对象,不久即将收到记名的天国入口证。

他们都是人类修炼成道,早已列入野仙和散人的品级,而妖魔精怪鬼等五种煞神并不在内,因天国对于五煞,一律不敢信任。

除此之外,天国首先要争取的是江门龙神和散人张元。

为什么玉帝要特地指定江门龙神和张元呢?

江门龙神罪犯天条,被天兵天将迫投魔国,但事后查明,行雨误点并非他的过失,所以玉帝蓄意要把他从魔国夺回,以振天国的威望。至于张元,此人在魔国,其名不见经传,道行和武功也都末臻上乘,只不过吃了几粒金丹,使他长生不老而已,若论品级,只可称为半仙,此外,别无可取,但玉帝却也把他列入天国所争取的主要对象之一,岂非奇事?

可是,对于这件事,玉帝自有道理。

玉帝要把寂寂无名的张元从魔国弄到天国,赏以金丹蟠桃,交梨火枣,琼浆玉液,仙酒寿果,来增加他的道行,使他成为真仙品级,并将委以天宫文书的重任,地位虽次于文曲星君,但却与后者并列朝堂,不分轩轾。玉帝将他作为榜样,目的是要给魔国别的野仙和散人们看看,让他们明白:“以张元这样的资格,尚且受到天国如此重视,何况我等……”

玉帝以张元为饵,吸引魔国的许多有道之士归返天国,使其人才倒流出来,为天国服务,这将削弱对方的势力。

如果这事进行顺利,张元的运道来了。

同时,玉帝再三再四地吩咐那些混入魔国的神仙和圣人,“在江门龙神和张元未进入天国以前,切勿将天国的记名入口证递送给别的野仙和散人。”换一句话说,先把江门龙神和张元用偷渡方法,运出魔国,进入天国成功之后,再分别送记名的天国入口证给别的野仙和散人。

这—次天国动员三仙十二神圣,从水陆空三方面,分别潜进魔国后,就乔装了各色人等的模样。

三仙是太乙真人,度厄真人和道行天尊。十二神圣是天贵,天猛,天威,天富,天寿,天剑,天勇,天佑,天玄,天捷,天速和天意等星君。

负责偷渡江门龙神和张元是三仙之一的度厄真人,其他的神仙就负责说服和偷渡别的野仙和散人。

从天国到魔国的京城要经过七十二座毒山,三十六条恶水,以及十八层天罗地网,而魔国周围的国境又有东方妖煞,南方魔煞,西厅精煞,北方怪煞,东南方鬼煞,东北方乱神,西南方力士和西北方散神严密驻守,同时天空中还有七海龙神,在层云里潜形把守,而且在一日十二个时辰中,都有十二地支真人轮流值日值夜,所以没有经过特别许可,任何异邦人物要想进入魔国,难越雷池一步。

当然,三仙十二神潜入魔国,也曾用了一番心计,譬如:三仙是从天空进入魔境。他们先在空中施用了隐身法。同时放出数十只龙蚤钻入七海龙神的龙鳞里乱咬,使他浑身痒不可挡,十分难熬,他们乘着刘方抓痒,而注意力不能集中的机会,就变成了三只小飞虫,从天罗地网的空隙里飞入,才安全到达魔京。天贵星装扮了老渔翁,从边区三不管地带的河流里进入魔域,而天猛,天威,天富,天寿,以及天剑等五位星君却摇身一变,变成了五条小鱼,混在老渔翁捕得的许多大鱼里。那老渔翁以低价出售大鱼,因此,边区的驻兵为贪便宜,只管争买大鱼,但老渔翁故意保留着五条小鱼不卖,他说:“小鱼准备给自己吃。”于是,六位星君也平安地进入魔国。

至于另外的六位星君,分成两批,他们分别假扮猎人和采药人,从魔境边区的深山冷坳里,经过弯弯曲曲的羊肠小径,崎岖山道,走入山中腹地,然后辗转混进魔国。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再以各色人等的身份出现,分别进行活动。

且说度厄真人到了魔国京城,立即扮成老秀才模样,混在人群的行列中。他看到:商府栉比,人物整齐,但十字街头却有许多武夫勇士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都到城内和城外的教场里去,个个手持武器,杀气腾腾;小巷僻街也常有魔卒突然出现,忽然消失,气氛神秘,隐藏着战争的景象。

度厄真人心里暗想:“奇哉怪也!太平盛世,调动军队,妄启端战,魔国将亡……,怪哉奇也!此邦市政简明,秩序井然,民情朴实,物产声饶,魔国将兴。”他知道魔世盛旺,魔焰高涨,安中含危,治不掩乱,安危治乱,方兴未艾,—切都在酝酿之中,此邦不可以久留。

于是度厄真人决定当夜行事,以收速办速成之效。

他捱到午夜,子没丑初之前,先躲匿在斗牛阁附近的阴影里,伺候动静。

那时,天空浮云密布,月光偶然从云隙中漏出,但瞬即消逝。

不久,他看到丑真人从斗牛阁出来,后面跟随着张元,接着,师徒说了几句话。

丑时已到,丑真人前往值夜,去接子真人的班。

丑真人去后,张元随即退入斗牛阁,顺手关上了门。

此时,斗牛阁四周寂静。

度厄真人知道丑真人在寅时之后才会回来。于是他用手把自己的面也一抹,顿时变成了一个假的丑真人。

假丑真人脚步凝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直到斗牛阁的门前站定,稍为迟疑一下,就用手敲门。“拍,拍,拍!”三响。

“谁?”张元问道。“是我!”假丑真人学着真人的声音答道。刚才那丑真人和张元说话的声音被他听到过,所以他现在学得很象样。乒乓两响,张元开了阁门。“师父……”张元惊异地叫道,但当他正要继续说话,那假丑真人立即作一手势,阻止他说下去。

“快些,进去再说!”假丑真人说着,一方面他故意装出紧张而神秘的姿态。

于是他们双双走进斗牛阁,随手关了阁门。

张元终于忍耐不住,又开口问道:“师父,你为何去而复返?”假丑真人低声道:“元儿,为师今晚无须值班了,因为刚才通天老师派南宫元帅交给我一项非常秘密的任务,必须立刻出动。我需要两个助手,一个是你,另一个……我想还是叫你的义兄江门龙神前来协助,比较妥当。现在……你准备一下,先把我那份上次的出国通行证找出来。我忘记了,不知道把它放在哪里。”张元问道:“是上次你到地国去用过的通行证,还是另一次你和我同去救义兄时所用的那份通行证?”

假丑真人早已调查清楚魔国的任何人物出国,必有通行证。那真丑真人以前因公出国,当然不会例外。目前,他听到张元说通行证有两份,心中暗喜,于是灵机一动,就有了主意,连忙答道:“两份都要……还有……元儿,你上次和我去救江门龙神时,通行证好像你也……”

假丑真人正在狐疑不决,因他不能确定上次张元和那真丑真人出国时,他们的名字是合写在一份通行证上,还是各有一份,所以,他不敢肯定地说。

恰在那时,张元已经抢着道:“是的,师父,上次我也有一份通行证。”

假丑真人听了,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的证件也拿出来。”

于是张元走到书橱旁边,开了橱门,取出文件夹,翻阅了一会,寻出了三份通行证,两份是丑真人的,一份是他自己的。他用双手把三份证件恭敬地递交假丑真人之后,又把文件夹放回原处。

假丑真人接过证件,略略看了一下,心中已有主意。他叫张元走近他的身边,附耳轻声道:“元儿,你快去叫你的义兄速来,我有要事面告,路上小心,不要随便与任何人搭讪。快去快来!”

他说话时,用左手放在张元的肩上,表示亲热,另一方面,用右手在张元背后的腰带上暗中挂了一只小粉袋,袋的下端有几个漏孔,使袋内的白色粉质在张元行路时漏了出来,散在地上,以便他本人沿着地上的粉迹追踪张元。

张元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师父乃是度厄真人的化身——冒牌货,所以,他连忙恭敬地道:“是,师父!”说罢,急步出门而去,在他背后的粉袋里漏出白粉断断续续地散布地上。

等到张元一走,假乱真人连忙打开了橱门,取出文件夹,乱翻一通。他发现里面归档着许多秘密文件,大都是通天教主的手令。老实不客气,他就把那文件夹偷藏身边。

接着他又走近书桌,坐在椅上,把那三份通行证仔细看了一下之后,随即使用褪色的法术,先将各证件上业已过期的日子都改为当天的日期,又将其中之一褪去了“丑真人”三个字。在天国时,度厄真人早已查明江门龙神前曾化名“江隆”,所以,他毫小思索就填上“江隆”二字。

其余两份通行证上的姓名一份是张元,另一份也是丑真人,原名原姓,无须改动。

假丑真人改妥通行证之后,再仔细看了一遍,检查有无涂改的痕迹,以及是否尚有其他可疑之处,但一切认为满意,方才放心。接着他就把那些证件都放在身边。

他站起身来,走出斗牛阁,循着张元背后粉袋里所敞漏在地面上的白粉痕迹,施展缩地飞行术急追张元。

不久,假丑真人看到张元正在前面急少赶路,立即飞身追上,喊住了他。

张元听到喊声,连忙停步,回头—看,见是师父,心中大奇,问道:“师父,你怎么也来了?”

假丑真人又使用老办法,左手按在张元的肩上,低声地附耳道:“元儿,为了争取时间,所以我也来了!”他一面说话,一面用右手摘去了张元背后腰带上的粉袋,顺手把它抛弃路旁。

张元对于那假丑真人自然而巧妙地在他背后所做的手脚,事前并不知道,事后也没有发觉。

于是师徒一同赶路,当然张元在前领路,假丑真人在后跟随,因为后者根本不知道江门龙神住在何处。

不久,江门龙神的住所——龙阁在望。

到了龙阁,张元轻轻地敲门。

那时,江门龙神正在打坐静修。忽然他听到门外有轻微的敲门声,心里暗疑:“半夜三更,谁来敲门?”

他立即起身,前去开门,不料来人乃是义弟张元,后面还有丑老前辈,顿时心里吃惊。

他连忙恭迎他们进入龙阁的内室。

宾主依次坐定之后,江门龙神问道:“老前辈与贤弟寅夜降临,必有要事,不知有何见教?”假丑真人答道:“我们自己人,不讲客套,午夜相访,拟请龙神助我一臂之力,不知肯否允诺?”

江门龙神道:“上次,蒙老前辈冒险救命,小龙至今尚未报答,恩谊深厚,小龙耿耿在怀,如今老前辈既有用得着小龙之处,敬请吩咐,虽赴汤蹈火也决不推辞。”

假丑真人道:“如此甚好,先谢了。现在我身负国家紧急使命,非常秘密,因此,希望龙神立即随同我们出动,不知是否方便?”江门龙神道:“方便,方便,我立刻就走。”

假丑真人见到龙神如此直爽,心中暗喜。他犹豫一下,低声道:“且慢!我有几句话先要说明:这次我们是去执行一项重要任务,上面特别关照,一切行动均须保密。但你现在还是龙首人身,路上恐有不便,所以我想……龙神最好先行化装,以免旁人起疑。”

江门龙神道:“化装何难?我想立刻现化一个中年秀士……当年小龙与贤弟张元相识,也曾如此现化,不知老前辈认为妥当否?”假丑真人道:“那是再好没有了,龙神,你仍可化名江隆。”

江门龙神用手把脸一抹,立即变成了中年秀士,与当年的模样完全相同。他对着张元笑道:“贤弟!你还认得当年的愚兄吗?”

张元道:“怎么会不认得?好极了,不过,现在你比当年好像稍为年轻。”假丑真人道:“我们此去,一路之上可能有人盘问,你们不可造次回答,一切看我行事,由我对付,不论发生何事,无须惊慌。”

江门龙神与张元同时点头答应。

于是,假丑真人又道:“好,我们现在就走!”

张元与江门龙神跟随假丑真人走出龙阁,向东南方前进。

东南方是魔国边境防御较弱的关闸,是由鬼煞把守,所以那假丑真人就选择弱点进攻。

那个由度厄真人化身的假丑真人,带领了江门龙神和张元,使用缩地之术,逢山越山,遇水涉水。非常迅速,路上毫无阻碍,一个时辰之后,东南方边境已在眼前。

假丑真人领着他们,走入山边的树林里,停步不进,轻声地道:“边境关闸就在前面,关闸之上布着天罗地网也难不倒我,但元儿的道行较浅,不能幻形变化,无法过关。龙神,你虽能变化,但只能以龙变人,不能幻变他物。所以你也不能过关。现在我想使用土遁,带着你们出关……不,不行……边境地下已由玉……玉猴,不,猴公……猴公的指天划地金刚法封锁,恐怕此路也不通了……”假丑真人说到这里,心里吃惊,鼻子上微微出汗,于是他就低头不语,静思别的办法。

“师父!我们有通行证,可以堂而皇之,从关闸的正门出境。”张元道。

“是的。不过,现在深夜,恐有不便,如果是白天,情况就不同了。”假丑真人道。

“我没有通行证,如何是好?”江门龙神道。

“不妨!你的通行证在我的身边。”假丑真人道。

“那么我们从关闸出去。”江门龙神道。假丑真人低头不语,又继续沉思。“师父,我们可否等到黎明之后再出关去?”张元问道。

“不行,我们必须立刻出关。”假丑真人道。“老前辈,我们不妨前去叫关,试一试没有关系,你看如何?”江门龙神道。

“现在只好这样办了……不过,让我一人先去叫关。你们且到关旁的阴影里暂避一下,如果关官能够通融,只要闸门一开,我就有办法带你们出去。”

“好!就这样试试再说。”江门龙神道。

于是假丑真人走到关前,大声叫喊道:“上面是哪位将军值夜?”

“谁在叫关?”一个响亮的声音问道。

“在下丑真人,有要事出关,请开关闸!”假丑真人高声道。

“有否公文?”那声音又问道。

“有通行证!”假丑真人答道。

“不行!”那守闸人的声音拒绝道。

“可否通融一下,凭通行证出关?”假丑真人道,带着恳求的语气。

“绝对不行!老丑,回去吧!明天再说。”那声音道。“你是哪一位。”假丑真人又问道。

“鬼煞第七号头目李惊!”那声音道。

“原米是铁石心……哈哈哈……”假丑真人故意装出若无其事,态度自然地道,但他心里却非常吃惊,只因那家伙李惊是鬼煞中的扎手分子,很难纠缠,所以,那假丑真人只得知难而退。

他就悄悄地走到关边附近的阴影里,会合了江门龙神和张元,重回山边树林里原处。共同商量如何出关的办法。

鬼煞李惊对于丑真人(当然李惊不知道他是假丑真人)企图寅夜出关,又无公文,觉得这事极为可疑,于是他不动声色,立即写了一份文书,报告丑真人夜半叫关的事情,并用飞鸽传书,直送本国元帅府,面呈南宫操亲拆,而且要求立即回音。

本来李惊可以派遣部属,腾云驾雾到元帅府报讯,但那时魔国的高空早已布置了天罗,腾云驾雾之术无法运用,所以李惊只得改用飞鸽传书的方法,因鸽在天空并不飞得太高。另一方面,那真丑真人在京城值班,直到丑末寅初,自有寅真人前去接班。

真丑真人落班后,回到斗牛阁门前,看到阁门虚掩,心里以为徒儿张元疏忽,忘记了关门。

他走进书房,又见到房中灯光明亮,却不见张元,于是高声叫喊,但无人回答。

他心里想:“徒儿一定睡熟了。”

他走到张元的卧室,但见床上空空如也,阒无人影。

他转身走到自己的卧室。又不见张元。于是他再次大声叫唤,又无人回答。

他心里暗想:“奇怪,徒儿到哪里去了。”

他终于又回到书房,忽然发现那书橱门开着,连忙前去检查,发觉自己的文件夹不翼而飞。

在那文件夹里,都是秘密文书和证件,事关国家机密。

文件失窃,罪孽深重,如被上级知道,是要斩头的。

那时,真丑真人已经方寸大乱,吓得手足无措,浑身冒出冷汗。

虽说真丑真人是个粗坯。但毕竟是有道之士,于是他立即把自己的心神镇定一下,仔细思考。当然,他必须先从最坏的一方面想起。低头沉思,他想到:徒儿张元是否会勾结外敌,或被内奸利用。盗窃国家机密?这一点,真正真人认为不可能,因徒儿生性谨慎,深明大义,且他平时除了看书修道,研究武功之外,几乎足不出户,同时又无陌生的朋友往来。因此,真丑真人否定了最坏的想法。

继续他又想到:“徒儿的义兄江门龙神是否外敌或内奸?”

这一点,真丑真人认为也不可能,因龙神过去在地国的江门修行时,他曾经观察多年,正直可靠,何况他救过龙神的性命,不可能此龙会这样忘恩负义,以德报怨,来偷盗他的秘密文件。

接着,他又想到:“徒儿张元失踪已是事实,秘密文件失窃也是事实,但不知那江门龙神此刻是否仍在龙阁?”

想到这里,他心里悚然一惊。鸭肫难剥,人心难料,徒儿可能会被那龙神利用,或被迫同干坏事。

于是他决定要到龙阁探视江门龙神。

正当那真丑真人要跨越书房门槛时,他偶然发现地面上沾染着点点滩滩的白色粉质,沿路都有。

他觉得很奇怪,但想不出这是什么道理?

因此,就循着地上白粉的痕迹,走出了斗牛阁,顺手关上了阁门,立即继续前进。

沿途都有粉迹,一点点,一滩滩,不绝如缕,而真丑真人前进方向正是龙阁的所在地,使他心里越走越感不安。

他急匆匆地向前进发,脚步加快,走了—会,忽然地上的粉迹消失了。

他停住脚步,随即在现场附近搜索,细察有无别的可疑痕迹。在路旁的野草丛中,他终于发现了—个小小的布袋。

他连忙俯身把它拾起,一看那布袋的下端有着几个漏孔,地面上的白粉是从这些小孔里散漏出来的。

他想不出那粉袋的道理,所以,就继续在现场到处搜寻,但再也找不到别种可疑的东西。

最后,真丑真人想到这事情十九不离江门龙神,于是他放弃搜索,立即飞奔龙阁。

不久,他到达了目的地,但见龙阁一片黑暗,万籁无声。

他踌躇一下,心想:“明进还是暗进?”

经过考虑之后,他决定暗进龙阁,因他感到徒儿张元失踪和文件失窃,江门龙神的嫌疑最大。

于是,他纵身一跃,越过龙阁的外墙,进入内院,四周静悄悄。

他屏息静听,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用鼻子嗅嗅,又嗅不出龙神身上的腥气。他就推门进入龙阁的内室,燃起了火种,点亮了灯,仍然不见龙神。

他终于确定那龙神不在龙阁,心中勃然大怒。

他再细查龙阁里所有的房间,发觉内部布置井井有条,丝毫不乱,显然那龙神是临时出走,事前可能毫无准备。

江门龙神失踪,增加了事态的复杂性。

真丑真人觉得这事情非常严重。经过略为思考之后,他就决定要向当局报告。

于是真丑真人退出龙阁,运用飞行步法,直奔魔国的元帅府。

“铛!铛!铛……”半夜三更,元帅府的警钟不断地乱响。

钟声把元帅府里的将士幕僚等都从梦中惊醒,纷纷起身奔出,衣衫不整,大家都以为元帅府失火了。

南宫操元帅也已起身坐堂。白虎堂中灯光齐明,照耀如同白昼。

不一会,丑真人急步从前院跑来,后面跟随着许多将士。

他进入白虎大堂,立即向南宫元帅跪下,口称:“启禀元帅,大事不好!小徒张元和江门龙神都已失踪,卑职的秘密文件也已失窃,只怕是他们偷去的,特米报告元帅……”南宫元帅听到丑真人的报告,面色大变,高声道:“岂有此理?有这等事!你快把详情从实说来。”

于是丑真人就把自己落班之后,回到斗牛阁的一切详情,沿路散着白粉的怪事,以及最后自己如何再到龙阁检查,都详细地报告南宫元帅。南宫元帅听了,心里十分惊骇,说道:“江门龙神和散人张元同时失踪,与秘密文件的失窃都是一样重要。本国正在广聘人才,一旦他们盗窃机密资料,逃离本国,必将影响人心,危害本国安全,若不追究,后果严重……现在正是寅时将尽,想来他们还未逃离本国边境……来人呀!”

将士队伍里立即趋出八名野仙,一字形排列在南宫元帅的案前,齐声道:“卑职在!”南宫元帅高声道:“玄机子!你快驾木遁,传谕东方妖煞严守边关,搜查附近地区,务必立拿江门龙神和张元归案法办,不得有误。”

“是!”玄机子说毕就走,立即驾了木遁向东方去讫。南宫元帅高声道:“玄阳子!你速驾火遁,传谕南方魔煞严查边关,禁止任何妖魔人物出关,一定要捉到江门龙神与张元归案,不得有误。”

“是,元帅!”玄阳子急步奔出大堂,驾起火遁,只见红光一闪,去势如飞,向南方而逝。

南宫元帅高声道:“玄阴子,你快驾水遁,传渝西方精煞,封锁边境,不论任何陌生人物,一律逮捕,再行个别查问,以免内奸漏网,不得有误。”

“是,大人!”玄阴子乃是女性野仙,水上功夫,以及水遁之术举世无双。她飞身跃出大堂。到了元帅府外的扛边,跳入水中,驾水遁去讫。

南宫元帅高声道:“玄真子,你快驾土遁,面谕北方怪煞,小

心把守边关,只准人进,不许人出,必须要捉到内奸江门孽龙,与叛徒张元依法严办。”

“是!”玄真子出了大堂。驾土遁向北进发。接着,南宫元帅又面嘱元寿子,亨行子,利孟子和贞力子等四位野仙,分别传谕东南方鬼煞,东北方乱神,西南方力士,以及西北方散神,各守边界,严密搜查附近区域,捕捉江门龙神和张元,归案重办,以警效尤,不得有误。

那四位野仙异口同声说:“是,元帅!”立即鱼贯地趋出大堂,展起飞行术,各向目的地前进。

南宫元帅命令卫武真人亲率魔兵五百,大搜京城,家家户户,必须搜到,定要查出江门龙神和张元。

同时,南宫元帅吩咐野仙宇文子缮具八份公文,使用飞鸽传书,分发边境有关各方,缉拿江门龙神以及散人张元。

接着,南宫元帅瞪起眼睛,怒气冲冲对着那跪在地上的真丑真人大声道:“斗胆老牛!站起来,你知罪吗?”“元帅,老牛知罪,恳求元帅重罚。”丑真人站起身来说道。“江门龙神与张元都是你从地国带进本国,曾几何时,他们都出了事,可知你这老牛憨直无能,本帅要罚你教导不严,交友不慎之罪。来人呀!……”南宫操怒声喝道。

当时,将士群中窜出一位魔煞,到了元帅的案前,拱手道:“卑职在!”

南宫操道:“彭宁!你把那老牛牵入地牢禁闭,听候发落。”

“是!”魔煞彭宁立即把真丑真人拖去,关入地牢。

那时,元帅府的外院,忽然警钟又响了!

白虎大堂之内,上从南宫操,下至魔卒,都各自吃惊。

不一会,散人王曾匆忙地奔入大堂。手中捧着一只足糸文书的白鸽,送早南宫元帅。

南宫操接过白鸽,解下文书,连忙把它拆阅。

那时,堂中的大小妖魔人物都很紧张,众目炯炯,都集中在南宫元帅的身上。

只听得南宫操道:“七海龙神飞鸽传书,他在天空中见到东南方有仙气一道,直冲云霄,时隐时现,特来报告……是了,那一定是仙国派来的神仙,勾结江门龙神和散人张元,到本国活动……来人呀!”

当时,将士群中拥挤地奔出了十二位妖魔人物,男女都有,前前后后站立在南宫元帅的案前,同声道:“卑职在!”

南宫元帅高声道:“你们快到东南方去协助鬼煞……”

十二位妖魔人物正要出动,忽然元帅府的外院,警钟又响起来了。

“且慢……”南宫元帅唤回了十二位妖魔人物。

这时,散人武文通已经奔入大堂,他的手中也捧着一只足缚文书的鸽子,但那鸽子确是黑色的。

南宫元帅从散人武文通的手中接过黑鸽,立即解下文书拆阅,接着他疑惑地高声道:“东南方第七号鬼煞李惊报告:丑真人半夜叫关,要过边境,有通行证件,但无公文……奇了!丑真人现已被我关了地牢,东南方如何再有一个丑真人?”幕僚中忽有一位青衣方巾,老年儒士越众而出,走到南宫元帅的案前,拱手道:“启禀元帅,东南方的丑真人必是敌国的间谍。假冒这里的丑真人……”

众魔妖人物一看那说话的老年儒士,原来他是魔国的智囊之一野仙陆朋。

南宫操对陆朋道:“你说得对!”

接着,他再次吩咐刚才将去未去的那十二位妖魔人物道:“你们前排的八位将军,快骑瑶池八骏(那八骏是魔国从瑶池劫来的),驰赴东南方边境,协助鬼煞立惊,后排的四位将军速驾大鹏,飞往东南边境,增援鬼煞,务必活擒敌国间谍与本国内奸,不得有误……”

于是众妖魔人物立即奔去大堂,分别出发。

南宫元帅又叫野仙宇文子飞鸽传书,分别送交七海龙神与鬼煞李惊。在文书中,他命令七海龙神立即到东南方边境的天空,严密监视;另一人面,命令鬼煞李惊严守边关,阻止那假丑真人过关出境,并告知援兵即到,一切小心行事。

各事分发既毕,他吩咐魔煞彭宁,速把真丑真人从地牢放出。他又传令卫武真人停止搜查京城,因他已知外敌和内奸都在东南方。

不久,真丑真人由彭宁押回大堂,南宫元帅高声对他说道:“老牛,敌国的间谍冒充了你,现在东南方边境,你快到那边去,协助鬼煞李惊,捉拿内奸外敌,将功赎罪,倘再疏忽,当心你的牛头……快去!”

真丑真人听了大喜,立即拜别南宫元帅,纵出大堂,用飞行术向东南方进发。

南宫操虽知内奸外敌都在东南方,但他并不撤回业已出散向其他各方面去的人员,以免中敌人声东击西之计,这是他稳重老练的手段,不愧是魔国的元帅。

这时,南宫元帅自己坐镇大堂,静候佳音。

各方面都已采取行动,东南方的情势特别紧张。那假冒丑真人的度厄真人,江门龙神与张元要想越过边关,困难非常。他们只知前有边关阻隔,但不知魔京已派了援兵截断后路,赶来捕缉,更不知天空中还有七海龙神监视。所以,他们的处境是万分险恶的。

一个时辰之后,魔国全国骚动,情势紧张;尤其是东南方,鬼煞李惊坐镇边关,等候消息,不久,飞鸽传书先到,拆阅之后,惊悉刚才那个叫关的丑真人原来是冒牌货。他不动声色,立即唤醒别的许多鬼煞,调动魔兵,准备等待元帅府派来的十二位妖魔人物一到,就要动手捉拿外敌和内奸。

至于那假丑真人,他还不知道情况已经变化到极端恶劣的地步,依然躲在树林里,继续与江门龙神及张元商量过关出境的办法,而一筹莫屉。当然,在表面上,他态度安静,言语祥和,可是,内心里却焦急万分。

忽然,他想要看清楚边关的形势究竟如何,于是纵身飞跃,飞上树梢站定。这时天空层云密布,又无月光,他只觉四周黑暗一片,无法观察远处情形。他正想跳下树来,突然,眼前一亮,只见前面边关之上,灯火齐燃,大放光明,且隐隐约约地有许多魔兵,正在忙碌奔止,好像是在调动军队。他暗觉不妙。

好在边关的灯火明亮,他就乘机借光,探看附近的形势和环境,发现了对面山坡之下,有一条白茫茫长形如带的水道。

他立即飞身从树梢跃下,吩咐江门龙神和张元快走。那两侠义兄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不便询问,只得跟着假丑真人的身后,向横路的山坡边境飞奔而去。

他们刚刚跑过山坡,就听到后面的横路上,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直向边关的方向驰去。

那就是元帅府派来的八位先行部队,骑着瑶池八骏,已经到达边关。那假丑真人心里明白,那些马队必与自己有关,所以,连忙吩咐龙神和张元快快奔向坡边的水道。

不久,他们已经走近山坡,原来那条水道却是长河,河水中清半浊,河流有弯有曲,流水湍激。

假丑真人见到这条长河,心中人喜,暗想:“这是魔国有名的恶水通天河,我们有救了!”于是,他就对让门龙神道:“龙神,任务紧急,我又要烦劳你。”

江门龙神道:“请老前辈吩咐!”假丑真人道:“龙神,请你现形为龙,带着我们师徒从水道出关。”

龙神一听,立即用手抹脸,同时纵身跃入通天河,扑通一声,只见水花荡漾,河流中央出现了一条五彩金龙,龙背露出水面。

神龙变化莫测,龙身能大能小,这次他变的是小金龙,适合于通天河里游行。假丑真入拖着张元,飞身一跃,跳上龙背,随势坐下,骑在龙背之上。现在张元已成半仙,当然这次再不会像上次那样,被龙吓死。

于是江门龙神将龙身—摇一摆,立即向下流游去,速度如飞。

那时,他们听到人喊马嘶,声音嘈杂,从后面的远处随风传来。当然,假丑真人心里明白:那是追兵,可是江门龙神和张元都不知道本身处境的危险,一切的一切,他们惟假丑真人之命是从,一切的—切都被蒙在鼓里,根本料想不到后面会有追兵。

那时,江门龙神只存着感恩报德之心,诚实地要协助老前辈完成任务,所以,努力向前急游,神龙游过之处,水花激荡,波涛澎湃。

假丑真人看到前面不远的场所,就是边境的尽头,出了尽头,便可逃出,所以他心里万分紧张。

恰在那时,江门龙神忽然停游不进,因前面水平线下,有了一道水闸,挡住去路。

那时,假丑真人心里焦急异常,暗想:“完了,功亏一篑,我自己虽有办法逃走,可是我却害了龙神和张元。”

龙神在水中看得明明白白,水闸之下另有机关,所以,他不但停止前进,龙身反而向后退缩。

假丑真人吃惊地问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江门龙神道:“老前辈!那水闸下面布置着无数的飞刀旋轮,如果游得太近,可能触及机关,而且旋轮的四周好像又装配着爆炸水弹。飞刀可避,水弹难躲。”

张元道:“大哥,我们怎么办呢?”龙神道:“不妨,让我试一试,能否跃过水闸,你们坐稳!”

恰在这时,那假丑真人,向后观望,发现远处水光点点,帆影片片,他心里明白,后面的魔兵现已驾船追来。

可是,江门龙神和张元只顾到前面的水闸,同时心里也只希望如何越闸出关,因此,他们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情况。

这时,江门龙神已把龙身向上一纵,离开了水面,纵五丈之高,再由空中向前蜿蜒地飞跃十多丈之远,安然越过了水闸。接着,他又把龙身缓缓飘入河流,隐没水中,但龙背依然暴露在水平线上。当龙身飘入水中时,浪花高溅,气势磅礴,但假丑真人和张元骑在龙背,却稳如泰山。

于是龙神又摆动龙身,向前急游,去势迅速。一过水闸,就出了魔国国境,假丑真人心中大悦,以为难关已过,自己可以完成使命,替天国立一大功。

江门龙神继续急游,顷刻之间,已经离开了魔境百里之遥。那时,假丑真人心里更为安定,知道这里是三不管地区,险境已过,所以,他对江门龙神道:“龙神!辛苦你了,现在可以停游,我们且到岸上休息一会。”

江门龙神立即停止前进,缓缓地摆动龙身。靠近河边,先让假丑真人抱着张元跃别岸边,然后他自己依然现化一个中年秀士,也随即上岸。他们正想走入岸边的树林,略加休息,但假丑真人忽然发觉风声呼呼,气势犹似排山倒海,从远而近,他见到此景面色大变,立即嚷道:“不好了,龙卷风到!快……元儿,不过无须惊慌,为师有定风珠。”

他连忙拖着江门龙神与张元,驾起祥云,急急向南方进发。

宇宙之间,只有两颗定风珠,佛国的灵吉菩萨有一颗,仙国的度厄真人也有一颗。所以,在那时,由度厄真人现化的假丑真人并不忌惮龙卷风,江门龙神本身是龙,也无所畏惧;可是,张元道行尚浅,只怕不能抵抗猛烈的风力。因此,假丑真人发觉那龙卷风来势汹汹,立即驾云逃避,同时从身边取出定风珠,但却迟了一步,他们已被那龙卷风包围,裹入风圈的中央。无缘无故,忽然来了龙卷风,它是从哪里来的?

原来那龙卷风是魔国七海龙神发动的。他的责任是守护魔国天空,监视和阻止敌国的仙佛神圣从天空进入魔境。当假丑真人在东南方边区的树林里,思忖出关办法时,不免心慌意乱,神志涣散,因此,他的顶上三花和胸中五气,在不小心的情况下,泄露出来,使他的仙气直冲云霄汉,时现时隐,这就引起了七海龙神的注意。七海龙神观察良久,由注意而起疑心,最后发觉情况不妙,于是放出信鸽,报告上级。

后来,他接到南宫元帅的复文,命他赶赴东南方边关的天空,严密监视,所以,就立即出动,不料当他赶到现场时,假丑真人等已经逃出边境。

是可忍、孰不可忍?七海龙神勃然大怒,连忙发动了百级龙卷风,想要把那三个外敌内奸卷回魔国,生擒活捉。

百级龙卷风威力惊人,它能够收歪地球,脱离轨道。可是,冤家遇到对头人,偏偏那假丑真人有—颗定风珠保护,使七海龙神的龙卷风吹不动假丑真人,江门龙神和张元。他们虽被那龙卷风包围,裹在风圈里面,但在风围中央百丈以内的范围里,却毫无风声,一切乎静如常。

虽然如此,但假丑真人等三位一体,并非没有麻烦,因在四周黑云密布,裹紧了风圈的内部,使他们的视线受到云幕阻碍,方向迷失。他们在黑暗中左冲右突,刚刚脱出了这一风圈,却又被另一风圈包围,所以,始终脱不出龙卷风的风圈。

七海龙神的道行和武功要比江门龙神高深,前者能发动百级龙卷风,而后者只能发到二十级为止,因此,如果没有定风珠保护,江门龙神也是吃不消的。

在黑黑的云幕里,定风珠的光芒是惟一有助于假丑真人观察风力的方向。他发觉风圈始终只朝一个方向渐渐移动。因此,他知道风圈移动的方向是北方,而北方正是魔国的方向。以这个原则作为依据,假丑真人等就朝着相反的方向前冲。相反的方向是南方,这样做法,他们能够避免被风圈移向魔境,因离开魔国天空越近,他们的危险性越大,而朝着相反的方向前冲,一定是远离魔国天空的。

七海龙神的狡计被假丑真人识破,心里极感气恼,于是他改变方针,把风圈逐渐倒转,移向相反的方向,那就是将风圈里的云幕移向南方,使假丑真人的前冲变为顺风顺势。他这样做法,希望假丑真人也改变方向,朝着相反的方向前冲。换一句话说,他要假丑真人等三位一体朝着北方前冲,那么,他们就会冲近魔国天空。等到冲到了魔国的天空时,他们就会陷入魔国的势力范围之内,七海龙神就能号召同僚,活捉外敌假丑真人,同时生擒内奸江门龙神和张元。

可是,以度厄真人化身的假丑真人却心清如水,并不上当。他知道那龙卷风忽然改变方向,必是魔国的妖精在暗中作怪,所以他将计就计,立即拉住江门龙神与张元,共同依照风圈南移的方向往前直冲,远远地离开了魔国的天空,不但使七海龙神毒汁难逞,而且弄巧成拙,助敌脱险,自觉大上其当。那七海龙神见到自己的计谋失败,怒火更盛,于是又生一计,他凭藉黑云作为掩护,像闪电似的趋近假丑真人,突然伸出龙爪,企图攫取假丑真人手中的那颗定风珠。

假丑真人道行高妙,怎会使妖精得手?他一见来势凶险,连忙把左手一缩,避过龙爪,顺势挥动右手,劈出一记“仙人掌”,这一掌挟着雷霆万钧之力,把七海龙神震退三尺,同时,他大声喝道:“人身龙抓,原来你是七海孽神作怪!”

七海龙神偷袭未能得手,计划又遭失败,不禁惊怒交集。

他再次趋近,双爪齐下,想要活捉假丑真人,所以双爪来攫之势,快如电光火石。

假丑真人虽是神仙中的佼佼者,道袍被龙爪抓着,抓得五花三飞,碎布片片随落云端,同时藏在假丑真人身边的那文件夹(是假丑真人从斗牛阁书房里偷来的)也被龙爪抓落云端,文件夹内的秘密文书和证件,都飞散在天空里,随风而逝,飘到天涯海角,不知所踪。

假丑真人大怒,立即把定风珠纳入口中,挥出右手,斜劈三记“仙人掌”。威力非凡,同时左手舞动一把尺半长的短剑,寒光闪烁。他想以掌风震伤对方的龙脉,剑锋斩断龙爪,才能泄他心头之恨,但他的掌风和剑锋双双落空,未能奏效,因那龙妖已经闪身避开,知难而退。

那时,七海龙神知道假丑真人的道行和武功不同凡响,而智力也胜于自己,因此,心怀怯意,开始气馁了。七海龙神正拟收回龙卷风,退归魔国,忽然空中响起了霹雳焦雷,接着一声狮子吼,震耳欲聋,雷声和吼声把七海龙神吓退三丈,使他忘记收回了龙卷风,让它远远地飘荡而去,辗转流动在宇宙的空间,直等到三十万年之后。才能消失,但即使到了三十万年之后,那股龙卷风的尾巴还依然异常猛烈,遗祸宇宙列国。

那时,在这方面,风平云散,天空中出现了一个瞪眼绿睛,头如巴斗,威武非凡的和尚,他就是佛国的降龙罗汉。降龙罗汉虽是面目凶狠,但心肠慈仁,他对着七海神龙高声道:“善哉,善哉!七海道友,你私出魔国,行凶霸道,还不快快退去?”

七海龙神见到降龙罗汉,正是自己的克星,那敢分辩,真所谓既不敢怒,又不敢言,终于一声不响,回转而去,驾着黑云向北力退却,但临去之前,他的两只龙目充满着怒火,还对着假丑真人,江门龙神和张元凝视了一下,显然,他对于他们,虽不敢言,但却敢怒。

假丑真人等到那七海龙神退转身去,就率领江门龙神和张元走到降龙罗汉前面,拱手谢道:“多承大罗汉解围,贫道感激万分。”降龙罗汉的目光明锐,早已看出眼前的丑真人,是仙国度厄真人的化身,但并不点破,还只笑嘻嘻道:“道友无须客气!”他说罢,双手合十,转身想走。

假丑真人高声道:“且慢,大罗汉!”

降龙罗汉闻言停步,说道:“道友尚有何事见教?”假丑真人问道:“请问大罗汉,是特来解围,还是适逢机缘,路过此地?”

降龙罗汉答道:“有因,有缘!”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远处一指。

假丑真人等举目朝着降龙罗汉指的方向观望,只见远处的云端里隐隐约约地好像是接引古佛,后面还有许多罗汉。他连忙稽首为礼,遥谢接引古佛,又向降龙罗汉拱手作别,随即率领江门龙神与张元驾云向南方驰去。那七海龙神被降龙罗汉吓退,怏怏而去,在半途,迎面飞来了一片黑云,云端上站着十二位妖魔人物,他们都是奉着魔国南宫元帅之命。前来追捕假丑真人,江门龙神和张元。

那批妖魔人物个个道行高深,武功杰出,深得魔国国王通天教主的器重,封为上将军,派在南宫元帅麾下服务。他们是:妖煞阶级孟凡,恶道人;乱神阶级王杰,董良;怪煞阶级白云仙姑,花花女;力士阶级司马仲弓,欧阳头陀;野仙阶级纯青子,平凡子;散人阶级雪和尚,土木书生。

那十二名妖魔人物早已望见七海龙神垂头丧气,狼狈而来,就奔迎上去,其中妖煞孟凡比较心急,抢先问道:“七海龙神,怎么,追不到?”七海龙神叹了一口气,答道:“不要说起,追是追到的,但我孤掌难鸣,有什么办法呢?”

乱神王杰道:“什么孤掌难鸣?难道你还打不过那冒牌货?”

七海龙神道:“那假牛鼻子,我当他屁弹过。本龙神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几乎要向我叩头,但他的帮手不准他这样做。所以,我只好让他们溜了。”野仙平凡子问道:“谁是他的帮手?”

七海龙神道:“我的克星。”力士司马仲弓道:“是否降龙罗汉?我不怕,我倒要斗他一斗……”

怪煞花花女抢着道:“司马力士确有资格斗他,我相信,我相信。”

妖煞恶道人批评道:“司马力士不行吧!他怎能斗降龙罗……”还没有说出“汉”字。话柄已被司马仲弓的骂声打断。

司马仲弓骂道:“放屁!你这恶道士,敢小觑我?迫!看本力士去斗降龙秃颅。”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动步前行,单身去追,于是别的妖魔人物,包括七海龙神在内,只得也都跟随着他同去追赶降龙罗汉,假丑真人,江门龙神和张元。他们驾着黑云,浩浩荡荡,声势雄厚,向南猛赶穷追,看他们的态度好像非常坚决,大有非追到敌人誓不干休之慨。不到半个时辰,那勇往直前的司马仲弓忽然停步不走,向前凝视,双眼圆瞪,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那时,其他的妖魔人物也都停止前进,大家举日瞭望,只见前面远处的云端上闪耀着万道金光,直冲太空,金光中显示出许多光秃秃的头颅——都是和尚头。

乱神董良道:“那边是接引古佛……他似乎是领队。”

野仙纯青子道:“呱!还有菩萨……是慈航菩萨……”

散人土木书生道:“还有许多小和尚!”怪煞白云仙姑道:“不是小和尚,是大罗汉。”

散人土木书生取笑地道:“我说他们都是和尚——光秃秃的头顶,不论佛也好,罗汉也好,反正都是和尚做的……噢,噢,噢!对了,对了,你是尼姑,所以你知道什么是和尚,什么是罗汉……”

野仙平凡子道:“怎么那假丑真人没有看到?……你们仔细再看。江门龙神和张元是否也和他们在一起?”

散人雪和尚道:“看不清楚……好像没有。”

力士司马仲弓高声道:“不追了!”他第一个退缩,说完话,转身就走。

雪和尚骂道:“大力士,泄气了!要追是你,不追也是你。还充什么英雄?”

除野仙纯青子和妖煞孟凡外,其余的妖魔人物都已跟随着司马仲弓向原路回去。

纯青子和孟凡要追踪燃灯古佛等的去向,调查他们的企图,以便收集情报。

那批妖魔人物回到帅府,向南宫元帅禀告经过情形,以便再将详情呈奏国王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非常生气,确定这事是佛国故意从中捣乱。誓必报复。

为了争夺人才,妖魔同把已经得到的江门龙神和张元,重新失去,初受挫折,而通天教主又将这事迁怒于佛国,变成了导火线之一,加强他进攻佛国的决心,但这是后话,以后再叙。

通天教主赏罚分明,认为七海龙神虽未捉到假丑真人等,但已经尽了力量,同时七海龙神虽未夺回秘密文件,可是它被龙卷风吹落失散,不知去向,至少本国的机密资料没有落在敌人的手里。因此,七海龙神有功……他获得了重赏。*









*假丑真人率领江门龙神和张元,驾云南飞,快速非凡,不到两个时辰,已经到达南天门。

江门龙神和张元抬头看到“南天门”三个金字,都大吃一惊。

张元颤声道:“师父,南天门是天国的禁区,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那时,江门龙神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暗想:“自己以前行雨误点,犯了大罪,后来自己又叛逃魔国,罪上加罪。现在,那丑前辈把自己送回天国,那不是要旧罪重罚吗?难道自己被丑老前辈出卖了吗?……”他想到这里,心甚惊骇,面色大变,但接着他又仔细往下再想:“不,不!不对!丑老前辈从前也是天国的罪犯,而且他还打伤秦赵二位天君……他怎会到天国来自投罗网呢?”因此,江门龙神始则惊,终则疑,面部的神色变化不定。

假丑真人已把一切情形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好笑,他说道:“龙神,元儿!你们不必惊慌,我自有道理,到了里面,我保证你们都有好处。”当然,江门龙神既已到了天国,逃也逃不掉,而且假丑真人又这样说法,只得听其自然,任他摆布。至于张元,一切惟师命是从,所以,他也不再作声。那时,南天门大开正门,太白金星已经领导了许多天神出来欢迎,把假丑真人,江门龙神与张元等迎入天门,直向灵霄宝殿走去。灵霄宝殿之外,琉璃瓦,碧玉砖,柱绕金龙,栋栖丹凤,金光万道,瑞气千条,许多金甲天神排列阶前,个个熊背虎腰。无数锦旗绣旄,遍悬殿角。面面五光十色。张元以凡人之身,半仙之体,幸逢机缘,得进天国,看到那种金碧辉煌,气象庄严的境界,已经心动神摇,眼花缭乱了。这种感觉,不但张元如此,即使像江门龙神,见识较广,阅历较深,也觉得天上情景,非人间可比,心羡不已。

玉帝垂帘临朝,太白金星领着假丑真人,江门龙神和张元进入殿内,直到御前,叩头礼拜。

金星奏道:“臣领圣旨,迎接度厄真人。江门龙神和散人张元,现已到了。”

玉帝问道:“哪个是江门龙神?”

江门龙神慌忙跪伏叩头道:“小龙罪该万死!”

王帝道:“龙卿平身!你在当年行雨失顺,乃因东海龙王敖广明知你是断尾之龙,派调泾河水府。虽犯此罪,但并非你的过失,恕你无罪。”

江门龙神大喜,连忙口称万岁,叩头谢恩。

玉帝道:“敖广有罪,软禁三年,期限将到。现在朕要贬调他担任‘泾河水府’八河都总管之职,任期也是三年,有功复位原职,有过再行降职,以示警戒……至于敖广的遗缺,着令你立即代替他的职务,任期三年。三年之后,如他有功复位,则你就可重返中洲的江门龙穴,静修千年,保卫地方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千年之后,功德圆满,朕当再调你前来天国,封为天龙总监,管理宇宙间的群龙。”

江门龙神急忙叩头谢恩。

按着,玉帝道:“朕已与佛国洽妥,并征得南海慈航菩萨的玉诺,将你的龙尾重新再生,佛法无边,再生的龙尾要比原来的龙尾威力更大……”

江门龙神一听玉帝之言,喜出望外,急忙高声谢恩。

玉帝又对群臣道:“为了要补助江门龙神的道行,使他修行早得正果,朕再赐他九还金丹一粒,交梨一只,火枣三枚,希望他好自为之。”江门龙神大喜,谢恩不已。众仙卿也都欢喜,三呼万岁。随之玉帝问道:“哪个是张元?”

那时,张元正在侧身静听玉帝赐给义兄许多好处,心里代为高兴,忽然他听到王帝询及自己,吃了一惊,连忙仓皇趋出,叩首礼拜。

玉帝道:“张卿平身!朕在天宫缺少一位文书,所以特烦度厄真人将你引渡天国,以充此职,事虽偶然,但也是你的机缘。”

张元连忙拜谢道:“谢万岁洪恩!”但他心里不明白,究竟谁是度厄真人,但又不敢询问。

玉帝道:“现在,朕赐你金丹,蟠桃,交梨,火枣各一,琼浆玉液一杯,仙酒两瓶,寿果一只,增加你的道行,使你肉身成仙……”

张元狂喜,立即高呼万岁,拜谢恩赏。

恰在这时,玉帝吩咐卷帘。

根据天国惯例,不论任何陌生的魔神妖仙或野仙等,初次宣人御前见驾,玉帝必须垂帘问话,等到他们封到了职位,垂帘就可卷起。

现在江门龙神和张元都己受到封赏,所以玉帝吩咐卷帘。

然而,江门龙神和张元却不敢仰视天颜,表示尊敬玉帝,但这种礼法,他们义兄弟本来并不知道,还是太白金星临时附身告诉,不然的话,他们可能会失礼的。

玉帝道:“度厄贤卿还不恢复本来面目?”

度厄真人连忙告罪。他用手抹脸,立即把假丑真人变为度厄真人的原状,仙风道骨,凛然不可逼视。江门龙神与张元看到此情此景,除了大感惊异之外,恍然而悟,兄弟俩人都很感激度厄真人的恩谊。

玉帝道:“度厄贤卿!这次你到魔国,办理引渡成功,朕心甚喜。现在,朕加封你为慈仁之仙,极救人间的苦难,渡人为善,另赐仙酒三瓶,常筵一席。”

所谓常筵,仅仅够四个人的吃喝。

度厄真人连忙谢恩。

于是殿角响起了一阕仙乐,悠悠扬扬,非常悦耳,这是散朝曲。玉帝在众仙卿高呼万岁声中退入后宫。

散朝后,众仙卿都向江门龙神和张元道贺。义兄弟也向群仙拜谢。

那时,度厄真人和太白金星也连袂走来,向他们道贺,接着度厄真人还邀请他们兄弟吃一顿御赐的常筵,太白金星算是陪客。

虽是常筵,但菜肴丰富,食品精美,天宫的庖厨,惟有神仙才有口福享受。

他们在吃喝之际,江门龙神和张元再三向度厄真人致谢。

餐后,太白金星辞去。这时,天使已将玉帝的赏赐晶分别送到度厄真人,江门龙神和张元的前面。度厄真人接过赐品,就与他们兄弟作别。他完成了任务,还要到仙国国王太上老君那边去禀告详情。

江门龙神也要回去了。他要先赴南海,拜见慈航菩萨,恳请再生龙尾,然后到东诲去暂代敖广的职位。

别了,别了!兄弟临歧,依依不舍,回首往事,感慨无已。

张元道:“大哥,此去履新,非比等间,乃是代摄水国的国政,预祝大哥一帆风顺,万事胜意。”

江门龙神道:“多谢贤弟!你在天国任职,—切珍重,愚兄也祝你诸事如意。”张元道:“多谢大哥……大哥,皇上赐弟仙酒两瓶,小弟不敢独饮,拟送六哥一瓶,聊表借花献佛之意……不过……大哥,昔日你我贪杯,几乎丧命……现在,小弟提议我们约法三章,你我各饮—瓶御赐仙酒之后,希望从此戒饮,不知大哥之意如何?”

江门龙神慨然道:“贤弟之意好极了,好极子,饮过这瓶仙酒一定戒饮,实际上,近年来,愚兄已经点滴不饮了……不过……不过,将来如另有机会,得饮仙酒,怎么办呢?”

张元道:“例外,另作别论如何?”

于是,义弟呈上仙酒,义兄接受了仙酒。

兄弟二人手携着手,相对而笑,久久不释,内心里都流露着诚挚和欢悦的感情。

相逢千日,终须一别。

在南天门外,兄弟各自挥手,珍重道别。

忽然,江门龙神停止脚步,高声叫喊:道:“贤弟,时间到了!你记住:你的第九代子孙后裔快要发达了!”

张元道:“没有那么快吧,还早呢!”

江门龙神哈哈大笑道:“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张元高声道:“多谢大哥!”

神兄仙弟相隔数丈站立着,彼此含笑,过了一会,终于又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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