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 顏師古注》漢書卷九十二 游俠傳第六十二

漢書卷九十二 游俠傳第六十二

古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自卿大夫以至于庶人各有等差,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一〕孔子曰:「天下有道,政不在大夫。」〔二〕百官有司奉法承令,以脩所職,失職有誅,侵官有罰。夫然,故上下相順,而庶事理焉。

  〔一〕 師古曰:「覬,幸也。覦,欲也。幸得其所欲也。覬音冀。覦音踰,又音諭。」

  〔二〕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謂權不移於下也。」


  周室既微,禮樂征伐自諸侯出。桓文之後,大夫世權,陪臣執命。〔一〕陵夷至於戰國,合從連衡,力政爭彊。〔二〕繇是列國公子,魏有信陵,趙有平原,齊有孟嘗,楚有春申,〔三〕皆藉王公之勢,競為游俠,雞鳴狗盜,無不賓禮。〔四〕而趙相虞卿棄國捐君,以周窮交魏齊之厄;〔五〕信陵無忌竊符矯命,戮將專師,以赴平原之急:〔六〕皆以取重諸侯,顯名天下。搤腕而游談者,以四豪為稱首。〔七〕於是背公死黨之議成,守戰奉上之義廢矣。

  〔一〕 師古曰:「齊桓、晉文,周之二霸也。陪,重也。」

  〔二〕 師古曰:「力政者,棄背禮義專任威力也。從音子容反。」

  〔三〕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信陵君魏無忌,平原君趙勝,孟嘗君田文,春申君黃歇。」

  〔四〕 師古曰:「謂孟嘗君用雞鳴而得亡出關,因狗盜而取狐白裘也。」

  〔五〕 師古曰:「魏齊,虞卿之交也,將為范雎所殺,卿救之也。」

  〔六〕 師古曰:「秦兵圍趙,趙相平原君告急於無忌,無忌因如姬以竊兵符,矯魏僖侯命代晉鄙為將,而令朱亥鎚殺晉鄙,遂率兵救趙,秦兵以卻,而趙得全。」

  〔七〕 師古曰:「搤,捉持也。掔,古手腕字也。四豪即魏信陵以下也。搤音厄。」


  及至漢興,禁網疏闊,未之匡改也。〔一〕是故代相陳豨從車千乘,而吳濞、淮南皆招賓客以千數。外戚大臣魏其、武安之屬競逐於京師,布衣游俠劇孟、郭解之徒馳騖於閭閻,權行州域,力折公侯。眾庶榮其名跡,覬而慕之。雖其陷於刑辟,自與殺身成名,若季路、仇牧,死而不悔也。〔二〕故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三〕」非明王在上,視之以好惡,齊之以禮法,民曷繇知禁而反正乎!〔四〕

  〔一〕 師古曰:「匡,正也。」

  〔二〕 師古曰:「季路,孔子弟子也,姓仲名由,衛人也。衛有蒯瞶之亂,季路聞之,故入赴難,遇孟黶石乞以戈擊之,斷纓。季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仇牧,宋大夫也。宋萬殺閔公,仇牧聞之,趨而至,手劍而叱之。萬臂擊仇牧,碎首,齒著于門闔。言游俠之徒自許節操,同於季路、仇牧。」

  〔三〕 師古曰:「論語載(孔)〔曾〕子之言也,解在刑法志。」

  〔四〕 師古曰:「視讀曰示。繇讀曰由。」


  古之正法:五伯,三王之罪人也;〔一〕而六國,五伯之罪人也。夫四豪者,又六國之罪人也。況於郭解之倫,以匹夫之細,竊殺生之權,其罪已不容於誅矣。觀其溫良泛愛,振窮周急,謙退不伐,亦皆有絕異之姿。惜乎不入於道德,苟放縱於末流,殺身亡宗,非不幸也!

  〔一〕 師古曰:「伯讀曰霸。下皆類此。」

  自魏其、武安、淮南之後,天子切齒,衛、霍改節。然郡國豪桀處處各有,京師親戚冠蓋相望,亦古今常道,莫足言者。唯成帝時,外家王氏賓客為盛,而樓護為帥。及王莽時,諸公之間陳遵為雄,閭里之俠原涉為魁。〔一〕

  〔一〕 師古曰:「魁者,斗之所用盛而杓之本也。故言根本者皆云魁。」

  朱家,魯人,高祖同時也。魯人皆以儒教,而朱家用俠聞。所臧活豪士以百數,其餘庸人不可勝言。然終不伐其能,飲其德,〔一〕諸所嘗施,唯恐見之。振人不贍,先從貧賤始。家亡餘財,衣不兼采,食不重味,乘不過軥牛。〔二〕專趨人之急,甚於己私。〔三〕既陰脫季布之厄,及布尊貴,終身不見。自關以東,莫不延頸願交。楚田仲以俠聞,父事朱家,自以為行弗及也。田仲死後,有劇孟。

  〔一〕 孟康曰:「有德於人,而不自美也。」師古曰:「飲,沒也,謂不稱顯。」

  〔二〕 晉灼曰:「軥,軥枙也。軥牛,小牛也。」師古曰:「軥,重挽也,音工豆反。晉說是也。」

  〔三〕 師古曰:「趨讀曰趣。趣,向也。」


  劇孟者,洛陽人也。周人以商賈為資,劇孟以俠顯。吳楚反時,條侯為太尉,乘傳東,〔一〕將至河南,得劇孟,喜曰:「吳楚舉大事而不求劇孟,吾知其無能為已。」〔二〕天下騷動,大將軍得之若一敵國云。劇孟行大類朱家,而好博,多少年之戲。然孟母死,自遠方送喪蓋千乘。及孟死,家無十金之財。而符離王孟,亦以俠稱江淮之間。〔三〕是時,濟南瞷氏、陳周膚亦以豪聞。〔四〕景帝聞之,使使盡誅此屬。其後,代諸白、梁韓毋辟、陽翟薛況、陝寒孺,紛紛復出焉。〔五〕

  〔一〕 師古曰:「乘傳車而東,出為大將也。傳音張戀反。」

  〔二〕 師古曰:「已,語終辭。」

  〔三〕 師古曰:「符離,沛郡之縣也。」

  〔四〕 師古曰:「瞷音閑。」

  〔五〕 師古曰:「代郡白姓非一家也,故稱諸焉。梁國人姓韓,名毋辟。陽翟屬潁川。陝即今陝州陝縣也。薛況、寒孺,皆人姓名也。辟讀曰避。」


  郭解,河內軹人也,〔一〕溫善相人許負外孫也。解父任俠,孝文時誅死。解為人靜悍,〔二〕不飲酒。少時陰賊感概,〔三〕不快意,所殺甚眾。以軀耤友報仇,〔四〕臧命作姦剽攻,〔五〕休乃鑄錢掘冢,〔六〕不可勝數。適有天幸,窘急常得脫,若遇赦。

  〔一〕 師古曰:「軹音只。」

  〔二〕 師古曰:「性沉靜而勇悍。」

  〔三〕 師古曰:「陰賊者,陰懷賊害之意也。感概者,感意氣而立節概也。」

  〔四〕 師古曰:「耤,古藉字。藉謂借助也。」

  〔五〕 師古曰:「臧命,臧亡命之人也。剽,劫也。攻謂穿窬而盜也。剽音匹妙反。」

  〔六〕 師古曰:「不報仇剽攻,則鑄錢發冢也。」


  及解年長,更折節為儉,以德報怨,厚施而薄望。然其自喜為俠益甚。〔一〕既已振人之命,不矜其功,〔二〕其陰賊著於心本發於睚眥如故云。〔三〕而少年慕其行,亦輒為報讎,不使知也。

  〔一〕 師古曰:「自好喜為此名也。喜音許吏反。」

  〔二〕 師古曰:「振謂舉救也。矜,夸恃也。」

  〔三〕 師古曰:「著音直略反。心本猶言本心也。睚音崖。眥音漬。睚眥又音五懈、士懈反,解具在杜欽傳。」


  解姊子負解之勢,〔一〕與人飲,使之釂,非其任,彊灌之〔二〕。人怒,刺殺解姊子,(去亡)〔亡去〕。解姊怒曰:「以翁伯時人殺吾子,賊不得!」〔三〕棄其尸道旁,弗葬,欲以辱解。解使人微知賊處。〔四〕賊窘自歸,〔五〕具以實告解。解曰:「公殺之當,吾兒不直。」遂去其賊,〔六〕罪其姊子,收而葬之。諸公聞之,皆多解之義,〔七〕益附焉。

  〔一〕 師古曰:「負,恃也。」

  〔二〕 師古曰:「盡爵曰釂。其人不飲,而使盡爵,乃彊灌之,故怨怒也。釂音子笑反。彊音其兩反。」

  〔三〕 師古曰:「翁伯,解字也。」

  〔四〕 師古曰:「微,伺問之也。」

  〔五〕 師古曰:「窘,困急。」

  〔六〕 師古曰:「除去其罪也。去音丘呂反。」

  〔七〕 師古曰:「多猶重也。」


  解出,人皆避,有一人獨箕踞視之。解問其姓名,客欲殺之。解曰:「居邑屋不見敬,是吾德不脩也,〔一〕彼何罪!」乃陰請尉史曰:「是人吾所重,至踐更時脫之。」〔二〕每至直更,數過,吏弗求。〔三〕怪之,問其故,解使脫之。箕踞者乃肉袒謝罪。少年聞之,愈益慕解之行。

  〔一〕 師古曰:「邑屋猶今人言村舍、巷舍也。」

  〔二〕 師古曰:「踐更,為踐更之卒也。脫,免也。更音工衡反。脫音它活反。」

  〔三〕 師古曰:「直,當也,次當為更也。數音所角反。」


  洛陽人有相仇者,邑中賢豪居間以十數,終不聽。〔一〕客乃見解。解夜見仇家,仇家曲聽。〔二〕解謂仇家:「吾聞洛陽諸公在間,多不聽。今子幸而聽解,解奈何從它縣奪人邑賢大夫權乎!」乃夜去,不使人知,曰:「且毋庸,待我去,令洛陽豪居間乃聽。」〔三〕

  〔一〕 師古曰:「居中間為道地和輯之,而不見許也。」

  〔二〕 師古曰:「屈曲從其言。」

  〔三〕 師古曰:「庸,用也。且無用休,待洛陽豪更言之乃從其言也。」


  解為人短小,恭儉,出未嘗有騎,〔一〕不敢乘車入其縣庭〔二〕。之旁郡國,為人請求事,事可出,出之;〔三〕不可者,各令厭其意,〔四〕然後乃敢嘗酒食。諸公以此嚴重之,爭為用。邑中少年及旁近縣豪夜半過門,常十餘車,請得解客舍養之。〔五〕

  〔一〕 師古曰:「不以騎自隨也。」

  〔二〕 師古曰:「所屬之縣也。」

  〔三〕 如淳曰:「事可為免出者,出之。」

  〔四〕 師古曰:「厭,滿也,音一贍反。」

  〔五〕 師古曰:「舍,止也。言解多藏亡命,喜事少年與解同志者,知亡命者多歸解,故夜將車來迎取其人居止而養之。」


  及徙豪茂陵也,解貧,不中訾。〔一〕吏恐,不敢不徙。衛將軍為言「郭解家貧,不中徙」。上曰:「解布衣,權至使將軍,此其家不貧!」〔二〕解徙,諸公送者出千餘萬。軹人楊季主子為縣掾,鬲之,〔三〕解兄子斷楊掾頭。解入關,關中賢豪知與不知,聞聲爭交驩。〔四〕邑人又殺楊季主,季主家上書人又殺闕下。〔五〕上聞,乃下吏捕解。解亡,置其母家室夏陽,身至臨晉。臨晉籍少翁素不知解,因出關。〔六〕籍少翁已出解。解傳太原,所過輒告主人處。吏逐跡至籍少翁,少翁自殺,口絕。久之得解,窮治所犯為,而解所殺,皆在赦前。

  〔一〕 師古曰:「中,充也,言訾財不充合徙之數也。中音竹仲反。其下亦同。」

  〔二〕 師古曰:「將軍為之言,是為其所使也。」

  〔三〕 師古曰:「鬲塞其送,不令解得之也。鬲與隔同。」

  〔四〕 師古曰:「知謂先相知。」

  〔五〕 師古曰:「於闕下殺上書人。」

  〔六〕 師古曰:「出解於關也。」


  軹有儒生侍使者坐,客譽郭解,生曰:「解專以姦犯公法,何謂賢?」解客聞之,殺此生,斷舌。吏以責解,解實不知殺者,殺者亦竟莫知為誰。吏奏解無罪。御史大夫公孫弘議曰:「解布衣為任俠行權,以睚眥殺人,解不知,此罪甚於解知殺之。當大逆無道。」〔一〕遂族解。

  〔一〕 師古曰:「當謂處斷其罪。」

  自是之後,俠者極眾,而無足數者。然關中長安樊中子,槐里趙王孫,長陵高公子,西河郭翁中,〔一〕太原魯翁孺,臨淮兒長卿,〔二〕東陽陳君孺,雖為俠而恂恂有退讓君子之風。〔三〕至若北道姚氏,西道諸杜,南道仇景,東道佗羽公子,〔四〕南陽趙調之徒,盜跖而居民間者耳,曷足道哉!此乃鄉者朱家所羞也。〔五〕

  〔一〕 師古曰:「中讀皆曰仲。」

  〔二〕 師古曰:「兒音五奚反。」

  〔三〕 師古曰:「恂恂,謹信之貌也。音荀。」

  〔四〕 師古曰:「據京師而言,指其東西南北謂也。姓佗,名羽,字公子。佗,古他字。」

  〔五〕 師古曰:「鄉讀曰嚮。」


  萭章字子夏,長安人也。〔一〕長安熾盛,街閭各有豪俠,章在城西柳市,〔二〕號曰「城西萭子夏」。為京兆尹門下督,從至殿中,〔三〕侍中諸侯貴人爭欲揖章,莫與京兆尹言者。章逡循甚懼。其後京兆不復從也。〔四〕

  〔一〕 師古曰:「萭音拒。」

  〔二〕 師古曰:「漢宮闕疏云細柳倉有柳市。」

  〔三〕 師古曰:「章從京兆也。」

  〔四〕 師古曰:「更不以章自隨也。」


  與中書令石顯相善,亦得顯權力,門車常接轂。至成帝初,石顯坐專權擅勢免官,徙歸故郡。顯貲巨萬,當去,留床席器物數百萬直,欲以與章,章不受。賓客或問其故,章歎曰:「吾以布衣見哀於石君,〔一〕石君家破,不能有以安也,〔二〕而受其財物,此為石氏之禍,萭氏反當以為福邪!」諸公以是服而稱之。

  〔一〕 師古曰:「言為石顯所哀憐。」

  〔二〕 師古曰:「言力不能救。」


  河平中,王尊為京兆尹,捕擊豪俠,殺章及箭張回、〔一〕酒市趙君都、賈子光,〔二〕皆長安名豪,報仇怨養刺客者也。

  〔一〕 服虔曰:「作箭者姓張,名回。」

  〔二〕 服虔曰:「酒市中人也。」


  樓護字君卿,齊人。父世醫也,護少隨父為醫長安,出入貴戚家。護誦醫經、本草、方術數十萬言,長者咸愛重之,共謂曰:「以君卿之材,何不宦學乎?」繇是辭其父,學經傳,〔一〕為京兆吏數年,甚得名譽。

  〔一〕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

  是時王氏方盛,賓客滿門,五侯兄弟爭名,其客各有所厚,不得左右,〔一〕唯護盡入其門,咸得其驩心。結士大夫,無所不傾,其交長者,尤見親而敬,眾以是服。為人短小精辯,論議常依名節,聽之者皆竦。與谷永俱為五侯上客,長安號曰「谷子雲筆札,樓君卿脣舌」,言其見信用也。母死,送葬者致車二三千兩,閭里歌之曰:「五侯治喪樓君卿。」

  〔一〕 師古曰:「不相經過也。」

  久之,平阿侯舉護方正,〔一〕為諫大夫,使郡國。護假貸〔二〕,多持幣帛,過齊,上書求上先人冢,因會宗族故人,各以親疏與束帛,一日散百金之費。使還,奏事稱意,擢為天水太守。數歲免,家長安中。時成都侯商為大司馬衛將軍,罷朝,欲候護,其主簿諫:「將軍至尊,不宜入閭巷。」商不聽,遂往至護家。家狹小,官屬立車下,久住移時,天欲雨,主簿謂西曹諸掾曰:「不肯彊諫,反雨立閭巷!」商還,或白主簿語,商恨,以他職事去主簿,終身廢錮。

  〔一〕 師古曰:「王譚也。」

  〔二〕 師古曰:「官以物假貸貧人,令護監之。貸音吐戴反。」


  後護復以薦為廣漢太守。元始中,王莽為安漢公,專政,莽長子宇與妻兄呂寬謀以血塗莽第門,欲懼莽令歸政。發覺,莽大怒,殺宇,而呂寬亡。寬父素與護相知,寬至廣漢過護,不以事實語也。到數日,名捕寬詔書至,〔一〕護執寬。莽大喜,徵護入為前煇光,〔二〕封息鄉侯,列於九卿。

  〔一〕 師古曰:「舉姓名而捕之也。」

  〔二〕 師古曰:「莽分三輔置前煇光,後丞烈,以護為之。煇音暉。」


  莽居攝,槐里大賊趙朋、霍鴻等群起,延入前煇光界,護坐免為庶人。其居位,爵祿賂遺所得亦緣手盡。既退居里巷,時五侯皆已死,年老失勢,賓客益衰。至王莽篡位,以舊恩召見護,封為樓舊里附城。〔一〕而成都侯商子邑為大司空,貴重,商故人皆敬事邑,唯護自安如舊節,邑亦父事之,不敢有闕。時請召賓客,邑居樽下,稱「賤子上壽」。〔二〕坐者百數,皆離席伏,護獨東鄉正坐,〔三〕字謂邑曰:「公子貴如何!」〔四〕

  〔一〕 師古曰:「莽為此爵名,效古之附庸也。」

  〔二〕 師古曰:「言以父禮事。」

  〔三〕 師古曰:「鄉讀曰嚮。」

  〔四〕 蘇林曰:「邑字公子也。」


  初,護有故人呂公,無子,歸護。護身與呂公、妻與呂嫗同食。及護家居,妻子頗厭呂公。護聞之,流涕責其妻子曰:「呂公以故舊窮老託身於我,義所當奉。」遂養呂公終身。護卒,子嗣其爵。

  陳遵字孟公,杜陵人也。祖父遂,字長子,宣帝微時與有故,相隨博弈,〔一〕數負進。〔二〕及宣帝即位,用遂,稍遷至太原太守,乃賜遂璽書曰:「制詔太原太守:官尊祿厚,可以償博進矣。妻君寧時在旁,知狀。」〔三〕遂於是辭謝,因曰:「事在元平元年赦令前。」其見厚如此。元帝時,徵遂為京兆尹,至廷尉。

  〔一〕 師古曰:「博,六博。弈,圍碁也。」

  〔二〕 師古曰:「進者,會禮之財也,謂博所賭也,解在高紀。一說進,勝也,帝博而勝,故遂有所負。」

  〔三〕 師古曰:「史皇孫名進而此詔不諱之,蓋史家追書故有其字耳。君寧,遂妻名也。云妻知負博之狀者,著舊恩之深也。」


  遵少孤,與張竦伯松俱為京兆史。竦博學通達,以廉儉自守,而遵放縱不拘,操行雖異,然相親友,哀帝之末俱著名字,為後進冠。〔一〕並入公府,公府掾史率皆羸車小馬,不上鮮明,而遵獨極輿馬衣服之好,門外車騎交錯。又日出醉歸,〔二〕曹事數廢。西曹以故事適之,〔三〕侍曹輒詣寺舍白遵曰:「陳卿今日以某事適。」遵曰:「滿百乃相聞。」故事,有百適者斥,滿百,西曹白請斥。大司徒馬宮大儒優士,又重遵,〔四〕謂西曹:「此人大度士,奈何以小文責之?」乃舉遵能治三輔劇縣,補郁夷令。〔五〕久之,與扶風相失,〔六〕自免去。

  〔一〕 如淳曰:「為後進人士之冠首也。」

  〔二〕 師古曰:「言每日必出飲也。」

  〔三〕 師古曰:「案舊法令而罰之也。適讀曰謫。此下皆同。」

  〔四〕 師古曰:「優禮賢士,而尤敬重遵。」

  〔五〕 師古曰:「右扶風之縣。」

  〔六〕 師古曰:「意不相得也。」


  槐里大賊趙朋、霍鴻等起,遵為校尉,擊朋、鴻有功,封嘉威侯。居長安中,列侯近臣貴戚皆重貴之。牧守當之官,及郡國豪桀至京師者,莫不相因到遵門。

  遵耆酒,〔一〕每大飲,賓客滿堂,輒關門,取客車轄投井中,雖有急,終不得去。〔二〕嘗有部刺史奏事,過遵,值其方飲,刺史大窮,候遵霑醉時,突入見遵母,〔三〕叩頭自白當對尚書有期會狀,母乃令從(從)〔後〕閤出去。〔四〕遵大率常醉,然事亦不廢。

  〔一〕 師古曰:「耆讀曰嗜。」

  〔二〕 師古曰:「既關閉門,又投車轄也。而說者便欲改轄字為錧,云門之錧籥,妄穿鑿耳。錧自主人所執,何煩投井也。」

  〔三〕 師古曰:「霑溼言其大醉也。霑音竹占反。」

  〔四〕 師古曰:「以其前門關閉,故從後閤出之也。」


  長八尺餘,長頭大鼻,容貌甚偉。略涉傳記,贍於文辭。性善書,與人尺牘,主皆藏去以為榮。〔一〕請求不敢逆,所到,衣冠懷之,唯恐在後。〔二〕時列侯有與遵同姓字者,每至人門,曰陳孟公,坐中莫不震動,既至而非,因號其人曰陳驚坐云。

  〔一〕 師古曰:「去亦藏也,音丘呂反,又音舉。」

  〔二〕 師古曰:「懷,來也,謂招來而禮之。」


  王莽素奇遵材,在位多稱譽者,繇是起為河南太守。〔一〕既至官,當遣從史西,召善書吏十人於前,治私書謝京師故人。遵馮几,〔二〕口占書吏,且省官事,〔三〕書數百封,親疏各有意,河南大驚。數月免。

  〔一〕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

  〔二〕 師古曰:「馮讀曰憑。」

  〔三〕 師古曰:「占,隱度也。口隱其辭以授吏也。占音之贍反。」


  初,遵為河南太守,而弟級為荊州牧,當之官,俱過長安富人故淮陽王外家左氏飲食作樂。後司直陳崇聞之,劾奏「遵兄弟幸得蒙恩超等歷位,遵爵列侯,備郡守,級州牧奉使,皆以舉直察枉宣揚聖化為職,不正身自慎。始遵初除,乘藩車入閭巷,〔一〕過寡婦左阿君置酒歌謳,遵起舞跳梁,頓仆坐上,暮因留宿,為侍婢扶臥。遵知飲酒飫宴有節,〔二〕禮不入寡婦之門,而湛酒溷肴,〔三〕亂男女之別,輕辱爵位,羞汙印韍,〔四〕惡不可忍聞。臣請皆免。」遵既免,歸長安,賓客愈盛,飲食自若。〔五〕

  〔一〕 師古曰:「藩車,車之有屏蔽者。」

  〔二〕 師古曰:「宴食曰飫。飫音於庶反。」

  〔三〕 師古曰:「湛讀曰沈,又音耽。」

  〔四〕 師古曰:「此韍謂印之組也。」

  〔五〕 師古曰:「言自如其故。」


  久之,復為九江及河內都尉,凡三為二千石。而張竦亦至丹陽太守,封淑德侯。後俱免官,以列侯歸長安。竦居貧,無賓客,時時好事者從之質疑問事,論道經書而已。〔一〕而遵晝夜呼號,〔二〕車騎滿門,酒肉相屬。〔三〕

  〔一〕 師古曰:「質,正也。」

  〔二〕 師古曰:「呼音火故反。」

  〔三〕 師古曰:「屬,連續也。屬音之欲反。」


  先是黃門郎揚雄作酒箴以諷諫成帝,其文為酒客難法度士,譬之於物,曰:「子猶瓶矣。觀瓶之居,居井之眉,〔一〕處高臨深,動常近危。酒醪不入口,臧水滿懷,不得左右,牽於纆徽。一旦叀礙,為瓽所轠,〔二〕身提黃泉,骨肉為泥。〔三〕自用如此,不如鴟夷。〔四〕鴟夷滑稽,腹如大壺,〔五〕盡日盛酒,人復借酤。〔六〕常為國器,託於屬車,〔七〕出入兩宮,經營公家。繇是言之,酒何過乎!」〔八〕遵大喜之,〔九〕常謂張竦:「吾與爾猶是矣。足下諷誦經書,苦身自約,〔一0〕不敢差跌,〔一一〕而我放意自恣,浮湛俗間,〔一二〕官爵功名,不減於子,而差獨樂,顧不優邪!」〔一三〕竦曰:「人各有性,長短自裁。子欲為我亦不能,吾而效子亦敗矣。雖然,學我者易持,效子者雖將,吾常道也。」

  〔一〕 師古曰:「眉,井邊地,若人目上之有眉。」

  〔二〕 師古曰:「纆徽,井索也。叀,縣也。瓽,井以甎為甃者也。轠,擊也。言瓶忽縣礙不得下,而為井瓽所擊,則破碎也。叀音上絹反。瓽音丁浪反。轠音雷。諸家之說,或以叀為疐,或音衛,又以瓽為{臨瓦},皆失之。甃音側救反。」

  〔三〕 師古曰:「提,擲也,擲入黃泉之中也。提音徒計反。」

  〔四〕 師古曰:「鴟夷,韋囊以盛酒,即今鴟夷(勝)〔幐〕也。」

  〔五〕 師古曰:「滑稽,圜轉縱捨無窮之狀。滑音骨。稽音雞。」

  〔六〕 師古曰:「盡猶竟日也。」

  〔七〕 師古曰:「天子屬車,常載酒食,故有鴟夷也。屬音之欲反。」

  〔八〕 師古曰:「繇讀與由同。其下類此。」

  〔九〕 師古曰:「喜,好愛也,音許吏反。」

  〔一0〕師古曰:「約猶束也。」

  〔一一〕師古曰:「跌音徒結反。」

  〔一二〕師古曰:「湛讀曰沈。」

  〔一三〕師古曰:「顧,念也。」


  及王莽敗,二人俱客於池陽,〔一〕竦為賊兵所殺。〔二〕更始至長安,大臣薦遵為大司馬護軍,與歸德侯劉颯俱使匈奴。〔三〕單于欲脅詘遵,遵陳利害,為言曲直,單于大奇之,遣還。會更始敗,遵留朔方,為賊所敗,時醉見殺。

  〔一〕 師古曰:「左馮翊之縣也。」

  〔二〕 李奇曰:「竦知有賊當去,會反支日,不去,因為賊所殺。桓譚(曰)〔以〕為通人之蔽也。」

  〔三〕 鄧展曰:「颯音立。」


  原涉字巨先。祖父武帝時以豪桀自陽翟徙茂陵。〔一〕涉父哀帝時為南陽太守。天下殷富,大郡二千石死官,賦斂送葬皆千萬以上,妻子通共受之,以定產業。時又少行三年喪者。及涉父死,讓還南陽賻送,行喪冢廬三年,繇是顯名京師。禮畢,扶風謁請為議曹,〔二〕衣冠慕之輻輳。為大司徒史丹舉能治劇,為谷口令,〔三〕時年二十餘。谷口聞其名,不言而治。

  〔一〕 師古曰:「陽翟,潁川之縣也。」

  〔二〕 師古曰:「禮畢,行喪終服也。」

  〔三〕 師古曰:「左馮翊之縣,今之雲陽谷口是其處也。」


  先是涉季父為茂陵秦氏所殺,涉居谷口半歲所,自劾去官,欲報仇。谷口豪桀為殺秦氏,亡命歲餘,逢赦出。郡國諸豪及長安、五陵諸為氣節者皆歸慕之。〔一〕涉遂傾身與相待,人無賢不肖闐門〔二〕,在所閭里盡滿客。或譏涉曰:「子本吏二千石之世,結髮自修,以行喪推財禮讓為名,正復讎取仇,猶不失仁義,何故遂自放縱,為輕俠之徒乎?」涉應曰:「子獨不見家人寡婦邪?始自約敕之時,意乃慕宋伯姬及陳孝婦,〔三〕不幸壹為盜賊所汙,遂行淫失,〔四〕知其非禮,然不能自還。吾猶此矣!」〔五〕

  〔一〕 師古曰:「五陵,謂長陵、安陵、陽陵、茂陵、平陵也。班固西都賦曰『南望杜、霸,北眺五陵』,是知霸陵、杜陵非此五陵之數也。而說者以為高祖以下至茂陵為五陵,失其本意。」

  〔二〕 師古曰:「闐字與窴同,音大千反。」

  〔三〕 師古曰:「伯姬,魯宣公女,嫁於宋恭公。恭公卒,伯姬寡居。至景公時,伯姬之宮夜火,左右曰:『夫人少避火。』伯姬曰:『婦人之義,保傅不具,夜不下堂。』遂逮於火而死。陳孝婦者,其夫當行,戒屬孝婦曰:『幸有老母,吾若不來,汝善養吾母。』孝婦曰:『諾。』夫果死,孝婦養姑愈謹。其父母將取嫁之,孝婦固欲自殺,父母懼而不取,遂使養姑。淮陽太守以聞,朝廷高其義,賜黃金四十斤,復之終身。號曰孝婦。」

  〔四〕 師古曰:「失讀曰泆。」

  〔五〕 師古曰:「還讀曰旋,謂反歸故操。」


  涉自以為前讓南陽賻送,身得其名,而令先人墳墓儉約,非孝也。乃大治起冢舍,周閣重門。初,武帝時,京兆尹曹氏葬茂陵,民謂其道為京兆仟。涉慕之,乃買地開道,立表署曰南陽仟,人不肯從,謂之原氏仟。費用皆卬富人長者,〔一〕然身衣服車馬纔具,妻子內困。專以振施貧窮赴人之急為務。人嘗置酒請涉,涉入里門,客有道涉所知母病避疾在里宅者。〔二〕涉即往候,叩門。家哭,涉因入弔,問以喪事。家無所有,涉曰:「但絜埽除沐浴,待涉。」還至主人,對賓客歎息曰:「人親臥地不收,涉何心鄉此!〔三〕願徹去酒食。」賓客爭問所當得,涉乃側席而坐,〔四〕削牘為疏,〔五〕具記衣被棺木,下至飯含之物,分付諸客。〔六〕諸客奔走市買,至日昳皆會。〔七〕涉親閱視已,謂主人:「願受賜矣。」既共飲食,涉獨不飽,乃載棺物,從賓客往至喪家,為棺斂勞來畢葬。〔八〕其周急待人如此。後人有毀涉者曰「姦人之雄也」,喪家子即時刺殺言者。

  〔一〕 師古曰:「卬音牛向反。」

  〔二〕 師古曰:「在此里之中宅上。」

  〔三〕 師古曰:「鄉讀曰向。」

  〔四〕 師古曰:「禮有憂者,側席而坐。今涉卹人之喪,故側席。」

  〔五〕 師古曰:「牘,木簡也。疏音所慮反。」

  〔六〕 師古曰:「飯音扶晚反。含音胡紺反。」

  〔七〕 師古曰:「昳音徒結反。」

  〔八〕 師古曰:「勞來謂慰勉賓客也。棺音工喚反。斂音力贍反。勞音郎到反。來音郎代反。」


  賓客多犯法,罪過數上聞。王莽數收繫欲殺,輒復赦出之。涉懼,求為卿府掾史,欲以避客。文母太后喪時,守復土校尉。〔一〕已為中郎,后免官。涉欲上冢,不欲會賓客,密獨與故人期會。涉單車敺上茂陵,〔二〕投暮,入其里宅,因自匿不見人。遣奴至市買肉,奴乘涉氣與屠爭言,斫傷屠者,亡。是時,茂陵守令尹公〔三〕新視事,涉未謁也,聞之大怒。知涉名豪,欲以示眾厲俗,遣兩吏脅守涉。至日中,奴不出,吏欲便殺涉去。涉迫窘不知所為。會涉所與期上冢者車數十乘到,皆諸豪也,共說尹公。尹公不聽,諸豪則曰:「原巨先奴犯法不得,使肉袒自縛,箭貫耳,詣廷門謝罪,於君威亦足矣。」尹公許之。涉如言謝,復服遣去。〔四〕

  〔一〕 蘇林曰:「文母太后,元后也。」

  〔二〕 師古曰:「敺與驅同。」

  〔三〕 師古曰:「守茂陵令,未真為之。」

  〔四〕 師古曰:「令涉如故著衣服也。復音扶目反。」


  初,涉與新豐富人祁太伯為友,太伯同母弟王游公素嫉涉,時為縣門下掾,說尹公曰:「君以守令辱原涉如是,一旦真令至,君復單車歸為府吏,涉刺客如雲,殺人皆不知主名,可為寒心。涉治冢舍,奢僭踰制,罪惡暴著,主上知之。今為君計,莫若墮壞涉冢舍,條奏其舊惡,〔一〕君必得真令。如此,涉亦不敢怨矣。」尹公如其計,莽果以為真令。涉繇此怨王游公,選賓客,遣長子初從車二十乘劫王游公家。游公母即祁太伯母也,諸客見之皆拜,傳曰「無驚祁夫人」。遂殺游公父及子,斷兩頭去。〔二〕

  〔一〕 師古曰:「墮,毀也,音火規反。」

  〔二〕 師古曰:「殺游公及其父。」


  涉性略似郭解,外溫仁謙遜,而內隱〔一〕好殺。睚眥於塵中,(獨)〔觸〕死者甚多。王莽末,東方兵起,諸王子弟多薦涉能得士死,可用。莽乃召見,責以罪惡,赦貰,〔二〕拜鎮戎大尹(天水太守)。涉至官無幾,長安敗,〔三〕郡縣諸假號起兵攻殺二千石長吏以應漢。諸假號素聞涉名,爭問原尹何在,拜謁之。時莽州牧使者依附涉者皆得活。傳送致涉長安,更始西屏將軍申屠建請涉與相見,大重之。故茂陵令尹公壞涉冢舍者為建主簿,涉本不怨也。涉從建所出,尹公故遮拜涉,謂曰:「易世矣,宜勿復相怨!」涉曰:「尹君,何壹魚肉涉也!」〔四〕涉用是怒,使客刺殺主簿。

  〔一〕 師古曰:「隱,匿其情也。」

  〔二〕 師古曰:「貰謂寬其罪。」

  〔三〕 師古曰:「無幾,言無多時也。幾音居豈反。」

  〔四〕 師古曰:「言以涉為魚肉,不以人遇之。」


  涉欲亡去,申屠建內恨恥之,陽言「吾欲與原巨先共鎮三輔,豈以一吏易之哉!」賓客通言,令涉自繫獄謝,建許之。賓客車數十乘共送涉至獄。建遣兵道徼取涉於車上,〔一〕送車分散馳,遂斬涉,縣之長安市。〔二〕

  〔一〕 師古曰:「徼,要也,音工堯反。」

  〔二〕 師古曰:「縣其首。」


  自哀、平間,郡國處處有豪桀,然莫足數。其名聞州郡者,霸陵杜君敖,池陽韓幼孺,馬領繡君賓,西河漕中叔,皆有謙退之風〔一〕。王莽居攝,誅鉏豪俠,名捕漕中叔,不能得。〔二〕素善強弩將軍孫建,莽疑建藏匿,泛以問建。〔三〕建曰:「臣名善之,誅臣足以塞責。」莽性果賊,無所容忍,然重建,不竟問,遂不得也。中叔子少游,復以俠聞於世云。

  〔一〕 師古曰:「馬領,北地之縣。繡、漕,皆姓也。漕音才到反。中讀曰仲。」

  〔二〕 師古曰:「指其名而捕之。」

  〔三〕 師古曰:「泛者,以常語問之,不切責也。泛音敷劍反。」

  校勘記

  三六九九頁 二行 論語載(孔)〔曾〕子之言也。 景祐、殿本都作「曾子」。

  三七00頁 六行 乘傳東,〔一〕將至河南, 注〔一〕原在「至」字上,明顏讀以「將」字斷句。王先謙說當從「東」字斷,「將」字屬下讀,不若顏說。

  三七0二頁 二行 人怒,刺殺解姊子,(去亡)〔亡去〕。 王先謙說史記作「亡去」,是,此誤倒。

  三七一0頁一三行 母乃令從(從)〔後〕閤出去。 王先謙說下「從」字誤。按景祐、殿、局本都作「後」。

  三七一三頁一一行 即今鴟夷(勝)〔幐〕也。 汲古、局本作「幐」,景祐、殿本作「滕」。按「幐」本字,「滕」借字,「勝」字誤。

  三七一四頁 九行 桓譚(曰)〔以〕為通人之蔽也。 景祐、殿本都作「以」。王先謙說作「以」是。

  三七一八頁 九行 睚眥於塵中,(獨)〔觸〕死者甚多。 王念孫說「獨」當作「觸」。

  三七一八頁一一行 拜鎮戎大尹(天水太守)。 錢大昕說「天水太守」四字疑本注文,後人誤入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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