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百五十四 元祐六年(辛未,1091)

卷四百五十四 元祐六年(辛未,1091)

起哲宗元祐六年正月盡其月

  春正月辛酉朔,不受朝。

  丁卯,以皇城使黃忱領端州刺史,六宅使胡田領循州刺史,宮苑副使李贇為皇城副使,左藏庫副使許慶為皇城副使,莊宅副使孫暉為右騏驥副使,供備庫副使李備為文思副使,供備庫副使劉子方為西京左藏庫副使,內殿崇班、閤門祗候程建為內殿承制,前文思副使秦世章復內殿崇班。以措置荊湖北路邊事司言忱等躬督士卒轉戰有勞,故有是命。

  是日,御史中丞蘇轍言:(劉摯日記:降此章乃正月七日丁卯。)

  伏見前年冬溫不雪,聖心焦勞,請禱備至。天意不順,宿麥不蕃。去冬此災復甚,而加以無冰。二年之間,天氣如一,若非政事過差,上干陰陽,理不至此。謹按常燠之罰,載於周書,而無冰之災,書於春秋。聖人之言,必不徒設。臣謹推原經意而驗以時事,惟陛下擇之。蓋洪範庶徵,哲則時燠,豫則常燠,謀則時寒,急則常寒。哲之為言明也,豫之為言舒也,故漢儒釋之曰:「上德不明,暗昧蔽惑,不能知善惡,無功者受賞,有罪者不殺,百官廢禮,失在舒緩。盛夏日長,暑以養物,政既弛緩,故其罰常燠。」周失之舒,秦失之急,故周亡無寒歲,而秦滅無燠年。今連年冬溫無冰,可謂常燠矣;刑政弛廢,善惡不分,可謂舒緩矣。臣非敢妄詆時政,以惑聖聽,請為陛下具數其實。然事在歲月之前者,臣不能盡言,請言其近者。凡有罪不誅者七,無功受賞者四:

  陸佃為禮部侍郎,所部有訟,而其兄子宇乃與訟者酒食交通,獄既具而有司當宇無罪。此有罪而不誅者一也。石麟之為開封府推官,與訴訟者私相往來,傳達言語,獄上而罷,更為郎官。此有罪而不誅者二也。李偉建言乞回奪大河,朝廷信之,為起大役,費用不貲。今黃河北流如舊,漲水既退,東流淤填,遂成道路。臣屢乞正偉欺罔誤國之罪,不蒙采納,任偉如故。此有罪而不誅者三也。開封府推官王詔故入徒罪,雖蒙德音,法當衝替,而詔仍得守郡,至今經營差遣,遷延不去。此有罪而不誅者四也。知祥符張亞之為官戶理索積年租課,至勘決不當償債之人,估賣欠人田產,及欠人見被枷錮,而田主毆擊至死,身死之後,監督其家不為少止。本臺按發其罪,而朝廷除亞之真州,欲令以去官免罪。此有罪而不誅者五也。孫述知長垣縣,決殺訴災無罪之人,臺官有言,然後罷任。雖行推勘,而縱其抵欺,指望恩赦。此有罪而不誅者六也。秀州倚郭嘉興縣人訴災,州縣昏虐,不時受理,臨以鞭樸,使民相驚,自相蹈藉,死者四十餘人。雖加按治,而知州章衡反得美職,擢守大郡。此有罪而不誅者七也。

  近日差除戶部尚書以下十餘人,其間人材粗允公議者不過二三人,其他多老病之餘及執政所厚善耳。臣與僚佐共議,以為不可勝言,是以置而不論,獨取其尤不可者杜常、王子韶二人論之,然皆不蒙施行。夫杜常在熙寧間諂事呂惠卿兄弟,注解惠卿所撰手實文字,分配五常,比之經典,及其所至謬妄,取笑四方。其在都司,希合時忱、任永壽等旨意、施之政事,前後屢為臺官所劾。兼其人物凡猥,學術荒謬,而置之太常禮樂之地,命下之日,士人無不掩口竊笑。此無功而受賞者一也。王子韶昔在三司條例司,諂事王安石,創立青苗、助役之法,臣時與之共事,實所親見。及呂公著為御史中丞,舉為臺官,公著以言新政罷去,而子韶隱忍不言。先帝覺其姦佞,親批聖語,指其罪狀。自是以來,士人不復比數,但以善事權要子弟,故前後多得美官。今又擢之秘書,指日循例當得侍從,公論所惜,實在於此。此無功而受賞者二也。張淳資才凡下,從第二任知縣擢為開封司錄,曾未數月,厭其繁劇,求為寺監丞,即得將作,又不數月,令權開封推官,意欲因權即真,迤邐遷上。此無功而受賞者三也。丁恂罷少府簿,經年不得差遣,一為韓維女壻,即時擢為將作監丞。此無功而受賞者四也。其因緣親舊,馳騖請謁,特從常調,與之堂除,以至除目猥多,待闕久遠,孤寒失望,中外嗟怨者,尚不可勝數。

  凡上件事,皆刑政不修,紀綱敗壞之實也。大率近歲所為,類多如此,譬如天時有春夏而無秋冬,萬物雖得生育而不堅成。天之應人,頗以類至。宜指揮大臣,今已行者即加改正,未行者無踵前失【一】,勉強修飾,以答天變。臣伏見去年歲在庚午,世俗所傳本非善歲,徒以二聖至仁無私,德及上下,故此凶歲化為有年。然事有過差,猶不免常燠無冰之異。由此觀之,天地雖遠,得失之應,無一可欺,若更能恐懼修省,戒飭在位相勉為善,則太平之功庶幾可致也。臣備位執法,實欲使陛下比隆堯、舜,無缺可指,無災可救,是以區區獻言,不覺煩多,死罪死罪。(陸宇無罪、石麟之除郎官,政目六月二十一日;麟之兖州、張亞之除真州,政目去年十八日;亞之知泗州,今年六月十九日自真州改府推;孫述罷長垣;嘉興訴災死者四十餘人;張淳權府推,六年十月一日,將作監丞張淳為府推;丁恂除監丞:七事當考。杜常正月二十二日壬午自少常改太僕,此云不蒙施行,然則轍奏此必在二十二日壬午前也,合依劉摯日記附正月七日。案:「十八日」上原本誤脫月分。)

  己巳,命翰林學士兼侍郎范百祿權知貢舉。天章閣待制、吏部侍郎兼侍讀顧臨,國子司業兼侍講孔武仲同權知貢舉。執政聚議,始欲用侍御史孫升同知,劉摯謂無舊比,乃止。摯意謂鄧溫伯必進補許將闕,其黨疑升必論列,故謀以此五十日拘之也。(此據劉摯日記增入。二十二日升改左史。)

  詔五路進士及諸科明法人就試終場,零分不滿十人許解一人,仍取文理優長者。以尚書省言通利軍等處將終場,十人以下零數添解一人,不應元祐貢舉敕,故有是詔。

  辛未,朝獻景靈宮。

  彰德軍節度使、知河陽馮京告老。徙知陳州,令入見。過國門,辭疾甚。壬申,改左銀青光祿大夫、觀文殿學士兼侍讀、充中太一宮使。(職官志云:元祐間,馮京以觀文殿學士、梁燾以資政殿學士,為中太一宮、醴泉觀使。燾事在八年六月。)

  鄜延路經略使趙卨言:「熙河路所占西人良田極多,乞朝廷酌中處置。」樞密院議:「夏國見通常貢,歲時恩賜一切如舊,止是分畫封疆未畢。如卨所陳是實,西人觀望,難於馴服。」詔卨詳累降朝旨及趙伋開諭,悉心講究,候西人再來界首,即盡理折難,務令聽伏。伋先被詔持地圖去延安議分畫事,卨長子也。(伋為太僕寺丞當考,此時無有在寺差出者。三月十六日,伋赴三省、樞密院稟議。劉摯日記:五年十月二十七日,集都堂議遣趙伋至熙河,摯以謂不當遣伋,伋乃卨之子也。據此,則竟遣伋行,不用摯議,伋實以寺丞出。)

  殿中侍御史岑象求言:「長垣令孫述決無罪被水災百姓柳閏限內死,有司按治得實,述避罪翻異。請再鞫,無差,即遇赦不原。」從之。

  監察御史徐君平言:「知真州孫賁除開封府推官,聞賁傲虐不檢,穢跡甚著。」詔罷賁新除。

  權知開封府王巖叟言:「左右廳隸推官各二員,公事詞狀初無通管分治明文。請除事繫朝省及奏請逐廳通管外,其餘公事詞狀並據號分治【二】,庶無留壅。」從之。

  通州團練使、環慶路總管姚兕徙涇原路。

  先是,臺諫官並言冬溫,乞修政事,因及差除。是日,(正月十二日。)輔臣進呈,劉摯奏曰:「人才難於求備。性忠實而有才,此上等人也;雖無才而忠實,其次也;小人有才而可藉以集事者,又其次也。若乃懷二心,有所觀望,背公立黨,此為下矣,不可用也。今臣等用人,亦隨其所能而已,然亦須辨得此數等人才,則安排得方穩。」諭曰:「極是,極是。知人甚難。」摯又曰:「古之聖人如堯、舜,猶以此事為難。臣等亦曉夕思念,務合人情,以答天戒。」呂大防曰:「臣等不敢不恐懼修省。」(冬溫乞修政事并論差除不當蘇轍疏,今附月末,要合移見十日。)

  癸酉,詔自今祠祭、遊幸毋用羔羊。從禮部請也。

  甲戌,上詣凝祥池、中太一宮、集禧觀、醴泉觀、大相國寺、宣德門,召從臣觀燈。

  戊寅,京東轉運司言:「宣德郎趙竦請修徐州百步、呂梁,乞徐州知、通銜內并帶『兼提舉隄閘』,彭城令、佐銜內並帶『同管當隄閘』等字;仍差小使臣一員專監河稅兼管隄閘公事,立課程留滯約束損壞決溢之法。」從之。

  右朝議大夫、鴻臚卿韓正彥為河東路轉運使,右朝奉郎杜純為鴻臚卿,左朝請大夫、梓州路轉運副使井亮采為度支員外郎,左朝請大夫、兩浙路轉運副使葉溫叟為主客郎中,左朝請郎、直秘閣、太僕卿林旦為河東路轉運使,左朝散郎、度支員外郎郭茂恂為河北東路提點刑獄,(八年四月二日為戶中。)左朝奉大夫、集賢校理、知和州劉定為提點京西南路刑獄。(三月二日朱光庭有言,十六日改命。)右承議郎王鞏用蘇轍、謝景溫薦,除知宿州。(劉摯十八日戊寅事。)

  己卯,資政殿學士、知蔡州王安禮知舒州。以開封勘到安禮知青州日贓污不法,下京東轉運提刑司體量得實,故有是命。(二十六日又落職。)

  金州觀察使馮行己卒。

  壬午,左朝奉大夫、集賢校理、太常少卿杜常為太僕卿,左朝奉大夫、秘閣校理、徐王府記室參軍盛橋【三】為太常少卿,左朝議大夫、直龍圖閣、河東路都轉運使范子奇為集賢殿修撰、知河陽,侍御史孫升為起居郎。劉摯謂執政欲為鄧溫伯地,念獨升在言路,必爭論,久欲移升。摯持其議。既而升連擊范純禮,益犯黨意,滋欲移升甚。摯堅守之,至欲禁升以知舉,其意類此。於是升竟有此除,眾議云西省闕人故也。摯即漏舍謂呂大防曰:「若西省闕人才,則劉安世豈不可用【四】?」大防曰:「諾。今日當先奏知。」既對,因論人才,大防曰:「方今人才難得。」摯曰:「守節持正,終始不變者,誠難得也。」簾中再三曰:「誠是。不變者少。」摯遂言:「若劉安世、朱光庭二三人頗有節行,可謂不變者。」大防曰:「光庭欲還其給事中,安世欲還其西掖,皆是舊職位。」諭曰:「安世除甚?」摯曰:「中書舍人。係昨來已曾除者【五】。」「可除之人奏知。范純禮須與移動。」摯曰:「候二十四日一齊進呈。」(丙戌二十六日乃還朱、劉舊職,此二十二日壬午所議。)

  左中散大夫、主客郎中晏知止知蔡州。(三月二十二日為少府監。)

  左朝奉郎、集賢校理、荊湖北路轉運使唐義問為直龍圖閣、知荊南,左朝議大夫、直龍圖閣、知潭州謝麟知江寧府。(龍川別志云罷麟潭州,李湜代之【六】。按:湜知潭州乃六月四日,然五月十三日【七】湜先以湖北漕權湖南帥。蓋麟去潭州,湜即權帥,六月乃為真帥耳【八】。別志附六月四日。)

  左朝議大夫、直秘閣、河東路轉運使謝卿材直龍圖閣,為京東路都轉運使。右朝奉郎、京西路轉運判官張景先為陝西路轉運判官。

  左武衛將軍郭逵遺表乞男恩。舊制,上將軍四人降官職而未復,乞致仕及遺表奏補,並取奏裁。有司以逵嘗任同簽書樞密院事及宣徽南院使,詔依見任官條推恩。

  湖南安撫鈐轄謝麟言:「措置到蒔竹縣合付楊光銜,乞依湖北例與轉近上正使,仍帶遙郡知溪洞徽州名目。上里堡合付楊昌岳,下里堡合付楊晟圓,並轉資。其武陽、關峽、城步等寨皆係極邊,乞逐寨各添屯兵戍守。」從之。(五年十二月十六日,當考。今年正月二十八日,乃授光銜徽州使。)

  癸未,詔以雪寒,給在京工役假三日。

  甲申,熙河蘭岷路經略安撫使范育言,阿里骨逼逐溫溪心父子上青唐。樞密院議以阿里骨男溪邦貝昌除團練使,就除巴溫刺史,官號與溪心同,管當邈川一帶部族,明示朝廷恩顧,以羈縻之。詔育密相度以聞。(六月相度當考。二月二十八日乃除二人。)

  大理司直竇苹等言:「按元祐大理寺令,斷案若定奪事正、少卿應避者,斷議兩司自來互送,卿應避者止免簽書,均是有避而立法不一。乞並免簽書,更不互送。」從之。

  侍御史孫升言:「臣伏見都水使者吳安持,自肆己意,創立條法,直申都省。從來中書退送工部,見行下諸路勘會有無違礙,未準朝廷頒行,而安持既以己意創立,未聽指揮,而乃擅將創立條內一項文移場埽,于縣鎮用牒往還。不候指揮,於去年三月內行下外監丞司,指揮諸場埽,於所屬縣只用公牒往還,致是河埽使臣,緣此恣橫,無所忌憚。內陽武埽於去年八月二十八日套墊,直至九月八日夜子時方申危急。本埽使過稍草二十六萬,並不關申本縣,及壕寨楊贇等偷盜官樁橛一百數十條,本場占護賊人,不肯發遣。臣竊以河埽使臣、壕寨自來欺弊作過,偷謾官司物料習以成風,若更不令州縣統轄點檢,則今後蠹害愈深,何由覺察?臣謹按:吳安持行市易之日,與呂嘉問挾王安石勢力創造條法,內則三司不敢正視,外則州縣、監司不得點檢。內外欺弊積久,遂至大壞,失陷官錢以百萬計,害及公私,毒流天下至今未已者,良由呂嘉問、吳安持占蔽,不及內外官司點檢所致也。今日朝廷公明,不容小人為姦,而吳安持乃敢輒肆欺罔,創立條法,亂上下統轄之制,使姦猾得自恣縱,而又不候朝旨,公然行下,干紀亂常,罪在不赦。此而不誅,安用執法?伏望聖慈指揮,付有司推治吳安持不候朝旨擅行條法之罪,重行典憲,以懲亂法之吏。」

  貼黃稱:「祖宗以來,內則臺省按察百司,外則州縣、監司各相統轄,上下相維,萬世不易之法。吳安持既已申請場埽、縣鎮用牒,紊亂紀綱;而不候朝旨,專輒行下外監丞司施行,則是吳安持自造法令,不由朝廷專擅施行。紊亂國法,罪合誅戮。」又稱:「安持、李偉協比為姦,自元祐四年建議回河,經今三年,欺罔蔽惑,枉費財用民力,不可勝計,困弊一方,無毫髮之效。朝廷一切不問,依舊存留在任,今又興二渠之役,名分減漲水,其實猶幸回河。蓋馬頭、鋸牙,見今有官收積物料,而梁村口地即目塵生。道路之人皆知欺罔,獨朝廷聽信不疑。方二聖在上,忠賢一心,大河咫尺灼然,吳安持乃敢欺罔如此。愚臣前後奏論,而狂瞽之言不足以悟聖主,忠憤填臆,死有餘責。伏望二聖留神省察,罷黜吳安持,則河事不作,生靈蘇息,天下幸甚。」又稱:「吳安持建議欺罔,不顧朝廷利害,不卹國家費用,不愛生靈性命,但欲憑藉事權,以為姦私。今河上所差官,非權勢親舊,則是本家勾當之人。今略舉四人:內苗松年係戶部侍郎苗時中之姪,見差收支物料,卻以驅磨為名,在京端閑請受;劉守信、尹渙、張資三人,皆是吳安持勾當之人。內張資見欠市易官錢物二千餘貫,於法勒任差遣之人,安持違法抽差,本人又欠熟藥所官錢八百貫,有朝旨押付,本府本監竝不發遣;又與張資正行管勾,安持自出付身,不曾申取朝廷指揮,任情違法不公。乞一就根究施行。」又貼黃:「安持既違法徇私,抽差本家勾當人張資,後來又出給付身,令正行管勾,避見點檢,違法關報吏部,稱是不消申取朝廷指揮。安持肆意不法,乃敢如此。」(元祐章疏有此,此乃六年正月二十四日所奏也。今依附本月日。升二十二日已除起居郎,此章或當附二十二日前。)

  是日,呂大防移疾,太皇太后遣陳衍至尚書省問劉摯人材可進用者,摯具以六七人對,蘇轍、王巖叟在焉。衍又詢大防第,不知大防所對為何也。(此用劉摯日記增入。)

  乙酉,成都府、利州路鈐轄司言:「元祐敕應雅州管下盧山、榮經縣碉門靈關寨【九】,威、茂州,龍州,綿州石泉縣界,並為禁茶地分,緣諸州縣鎮皆是接連蕃蠻,若行禁止,竊慮別致騷動。」詔罷前敕。

  夔州路轉運司言:「施、黔州蠻人入貢,乞就本州投納貢布,止具表狀聞奏,仍厚為管設,或以鹽,或以錢,等第給賜,遣歸溪洞。」從之。

  丙戌,龍圖閣學士、知杭州蘇軾為吏部尚書。先是,太皇太后兩諭執政,令除軾此官,時以軾弟轍初入臺,又杭方災傷,故徐徐至今。(此據劉摯日記增入,二月四日,又兼承旨。)

  給事中范純禮權刑部侍郎。(五年九月,純禮自兵侍除給事。十二日壬寅,蘇轍云云。)

  先是,御史中丞蘇轍言:(轍劄子稱二十三日,不知何月,今因純禮改差遣附見。)「訪聞給事中范純禮近日兩次奏乞外補,第一次章既下,中書省吏房獨進熟狀,不允;第二次方與三省同共進呈。竊緣舊例,從官出入,盡係三省商量,然後進呈取旨行下。今中書獨專其事,中外莫不驚怪。雖第二次卻與三省共議,蓋知其已甚,故不敢再作。臣忝執法,若喑默不言,恐今後朝廷紀綱日漸廢壞。伏見門下、中書省如此等事,合與不合三省同共進呈,如合係三省進呈,因何本省獨進熟狀取旨,仍乞依理施行。」(去年十二月十八日,內降孫升劾純禮章。二十六日,純禮白劉摯求去,摯令勿遽,既逾月,乃有此除。觀蘇轍此奏,豈摯實庇純禮乎?當考。)

  左朝散郎、集賢殿修撰、知亳州朱光庭為給事中。

  御史中丞蘇轍言:「竊見新除給事中朱光庭,智昏才短,心很膽薄,不學無術,妬賢害能。本事程頤,聽頤驅使,方為諫官,頤之所惡,光庭明為擊之。頤既以狂妄得罪,光庭本合隨罷,而因緣僥倖,會河朔災傷,遣之按視。時本路監司、州縣並以依條發廩拯給,不至饑殍。光庭既至,復令呼召上等人戶,強以積粟與之,多者至十數石,所費凡數十萬,沿邊儲蓄為之一空,經今積年,猶有匱乏之患。尋為御史所劾,朝廷曲加庇覆,竟免於戾。繼蒙擢用,常在言職,每月章疏,文理猥謬,士人無不掩口。光庭亦自知人品凡下,專務讎疾勝己。如楊畏以母老,屢乞閒官,至今侍養不闕,而光庭誣其貪冒官寵,遂致母亡。秦觀以文學知名,朝廷擢為太常博士,而光庭加以暗昧之過,欲遂廢棄。朝廷知其誣罔,獎用二人有加於舊,而光庭事任如故,深以為怪。昨者臺諫論鄧溫伯事,言既不從,劉安世、賈易之徒皆章疏絡繹繼上,而光庭畏縮惴栗,殆不能言。及朝廷例皆遷補,諸人皆投劾引去,而光庭晏然就職,略無愧恥。據其人物鄙下,實污流品,況給事中專掌封駮,國論所寄,今朝廷以私光庭,上則污辱國體,下則傷害善類。伏乞追寢成命,別付閒局,以厭公議。」(轍劄子得之汪應辰,劄子稱二十七日奏而無其月。按:光庭先以五年五月二十八日,自右諫議大夫除給事,是日轍方除中丞,必無先一日論光庭之理。光庭既就職,八月十八日,改集賢修撰、知同州;二十二日,改亳州;六年正月二十六日,自亳州再除給事。今即以轍劄子附光庭再除時,更須再考詳。王巖叟繫年錄:「六年二月十五日,朱光庭辭給事中,子由時在憲長,嘗言之,欲遂如所請。眾解之,巖叟曰:『用忠實所得多【一○】,又垂簾之初,排邪助正甚有力,豈可棄?』命遂下。」所稱在憲長嘗言光庭,即正月二十七日奏也。)

  左通直郎、集賢殿修撰、提舉崇福宮劉安世為中書舍人。後七日,改寶文閣待制、樞密都承旨,仍賜三品服。(二月四日改除,今并書。)

  起居舍人豐稷為太常少卿。鄭雍之使遼,稷權中書舍人,於是將以次補,御史中丞蘇轍言:(轍劄子稱十九日,蓋正月十九日,今因稷改少常,乃附見。)「臣聞古之明主為官擇人,未嘗為人擇官,是以眾長並舉而百職皆理。臣觀近日朝廷所用,或異於此。施於閒局,猶或非宜【一一】,況中書舍人者,號令之所自出,前後所任,必取學問通博,詞章雅正,播之四方而不怍,傳之後世而無疑。今豐稷之在此選,臣不識朝廷何以取之。稷頃撰范純仁太原之詞,列四『無乃』;(無乃智名,無乃勇功,無乃咈眾,無乃廢備。)為趙卨延安之告,不識聲律;(朕之頗、牧,雖未在於禁中;汝之功名,尚無媿於前人。)李憲之敘延福,有『宜叨舊物』之言;湖北之賞戰功,有『蓋不得已』之語。(第爾邊勞,頒茲寵命,蓋不得已,其懋承之。)至於其他乖剌,難以具陳。如上所指,皆足以取笑多士,激怒勞臣。今朝廷雖乏人,奈何以稷當此任哉!蓋稷之為人,本挾姦佞,昔在小官,則以澹靖欺世,及列近侍,無日不走公相之門。頃為許將所援,擢之不次,及將以議論反復,心懷傾嶮得罪,朝廷不欲明示貶降,量加官職,以稷懷其私恩,不顧公議,曲加粉飾。其尤甚者,至謂將『養心以誠,嘉猷屢告』,若信如此言,則是陛下誤逐正人,稷雖封還詞頭可也。既知公議難奪,而加以溢美之詞,瀆亂朝廷黜陟之經,動搖中外觀聽之實。才既鄙下,心復懷姦,久權外制,實恐害政。伏乞特降授閑慢差遣,庶允公論。」從之。(劉摯云:「子由言豐稷權掖,制詞紕謬,列其數制,皆取笑於外,宜降黜。豐,許定州黨也。」)

  右正言劉唐老言:「伏見知蔡州、資政殿學士王安禮移知舒州。竊以安禮始緣人言攻其青州任內貪穢不法,朝廷再下監司體按,未知今此改任,為其有罪而責之邪?以為無事而不治邪?苟謂有罪而責,則舒之視蔡,均為便藩,如此施行,何名譴黜?若為無事而不治,則今茲易地,有何所因?又聞安禮常以章辨【一二】,歸過於指使使臣,眾議喧然,亦以為笑。且身係大臣,固當自重,乃與使令厮役規利營財,主俸祿之遺餘,昧商途之稅入,縱非己物,猥屑益彰。臣竊謂官吏在任興販,論法固不為輕,使小人有犯則罪之,大臣犯此則弗罪,則是禁令已不行於貴近。法與天下公共,王者猶不得私,況臣下乎?伏望聖慈將所按王安禮事跡明白施行,以正朝廷之紀綱,以肅官吏之貪穢。」(正月十九日奏。)

  左司諫楊康國言【一三】:(正月二十一日。)「臣聞資政殿學士、前知青州王安禮移知蔡州【一四】,以言官彈奏青州任內不法事,蒙朝廷按驗,盡得實狀,移知舒州。謹按:安禮自小官以至大用,自謂姦雄,所至恣橫,前任柄臣,已坐濫違罷,去年持帥節,又以贓污著聞。猶敢公肆姦言,文飾罪戾,足見淩蔑法度,侮慢朝廷。大臣若斯,可不深治?而乃止令遷易,自蔡移舒,在安禮無一毫之損,士論沸騰,莫不竊議。或謂朝廷優異大臣,特屈常法,臣雖至愚,實所未喻。如此施行,恐非所以示天下至公也。況安禮素無禮義,必不謂朝廷屈法以為恩,當謂曲見牢籠而愈橫。若方鎮大臣又有如安禮之不法者,不知朝廷將治之乎?又將貸之乎?若將治之,則何行之於彼而不行於此?若將又貸,則臣恐自此以往,方鎮大臣更相倣傚,以玩陛下之法矣。荀況以謂法者治之端,足以輔德而弼教。陛下深居九重,垂衣拱手,雍容指揮而天下莫不傾聽承命,遵守詔令而不敢須臾違者,以其畏朝廷之法耳。今法不行而務寬貸,使天下何所畏憚?恐非朝廷之福也。且法行則朝廷尊,不行則紀綱壞,漢賈誼曰:『先王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是法豈可以不行也,奈何為一安禮而特屈陛下之法哉!伏望陛下深加省察,早降指揮,正安禮之罪,褫奪職名,使自循省,以誡天下不法之吏,則陛下之法行矣。臣今區區之言,不為安禮一身,正為陛下至公之法耳!」

  丁亥,詔安禮落資政殿學士,仍知舒州。(十九日責舒州。)劉摯謂:「安禮非純正之士,然忼慨有大節,在神宗朝為左丞,數數敢論事,不小屈於王、蔡,一時翕然推重。但其人治己不肅,性淫侈,又喜寵小人,此其不至者。其才高甚,世之悠悠者未可輕議也。或云傅堯俞惑於范純禮輩所教,銳欲痛黜之,蘇頌、韓忠彥不知,又佐其說,賴呂大防無他意,處心稍平,故止降小郡,不置劾。或謂曰:『不知了得否』,意欲揚此聲以撩紛紛【一五】。竟坐唐老、康國言,再落職。」(劉摯云云,用日記增入。)

  己丑,西京左藏庫使楊光銜為供備庫使、賀州刺史、知溪峒徽州。從謝麟奏請也。(麟奏請在正月二十二日。)

  是月,御史中丞蘇轍言:

  臣聞大河流行,自來東西移徙,皆有常理。蓋河水重濁,所至輒淤,淤填既高,必就下而決。以往事驗之,皆東行至太山之麓則決而西,西行至西山之麓則決而東。向者,天禧之中,河至太山,決而西行,於今僅八十年矣。自是以來,避高就下,至今屢決,始決天臺,次決龍門,次決王楚,次決橫隴,次決商胡,及元豐之中,決於大吳。每其始決,朝廷多議閉塞,令復行故道,故道既高,復行不久,輒又衝決。要之水性潤下,導之下流,河乃得安,是以大吳之決,雖先帝天錫智勇,喜立事功,而導之使行,不敢復塞,茲實至當之舉也。惟是時民力彫弊,隄防未備,北流汗漫,失於陂障,由是元祐之初,大臣過聽,始開孫村之議,欲導河使東,以復故道。此議一起,都水官吏僥倖回河之功,河上使臣、壕寨利在差遣請受,相與倡和,爭請回河。自是公私困竭,河北、京東西之民為之不聊生矣。

  伏惟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仁民愛物,恭儉節用,如恐傷之,今河本無事,而生事之人公然欺罔,坐使公私俱敝,臣實深痛之。謹采河朔民言效之左右,惟陛下裁察。夫河自天禧西行,及其決於大吳,其出西山不遠,惟有此地未經淤填,比之他處地形最下,故河水自擇其處,決而北流,直至瀛、莫之郊,地勢北高,河遂東折入海,其為順便,殆天意也。惟北京之南孫村在其東岸,東接故道,其間數十里,地頗污下,每歲夏秋漲水,多自此溢出【一六】。昔之治河者以為北京宮闕所在,兵民夥煩,而孫村近在南城之外,若使漲水從此流入故道,則一城生聚皆有魚鼈之憂,故於河之東岸、孫村之南,開清豐口以洩漲水【一七】,流入故道。於河之西岸開闞村等三河門,亦以洩漲水,行無人之地,迤邐流至館陶,復合入大河。昨來朝廷如一依昔人措置,則北京每歲夏秋漲水自可無虞,城南隄防所費並可省罷。自北京以北,至瀛、莫以南,地迫西山,漸有岡阜,河流至此,自不能為害,惟有深州當河流之衝,所宜經畫。今若從武強縣開近東舊河道,引河稍東,則深州之危必自紓解,然後修治山公一帶北隄,令極高厚,則河流赴海,可無大患矣。自今建孫村回河之議,先閉塞闞村等三河門,又於梁村築東西馬頭及鋸牙,侵入河身幾半,迭喧大河,強之使東。既河身噎塞,則上流陽武、靈平等處去秋並告危急。漲水至北京之南,東西兩岸無所分減,又為馬頭、鋸牙所迫,并入孫村,直上北京簽橫堤面。北京告急,嘗稱若雨不止,風不定,本京必定疏虞,其得平安,蓋出天幸。由此橫隄、順水隄皆作木岸【一八】,所費不資,然終亦不可全恃。兼梁村東馬頭下崖至水面高七尺,水深二丈已上,若欲開掘馬頭以東,回奪河身,須及三丈乃可,訪聞入地一丈,泥水不可復開,雖復傾國應副,力亦不及。若欲略行開掘,令漲水衝刷成河,則二年以來【一九】,已試不效,況故道一帶,隄內直高一丈上下,而隄外直高二丈有餘,架水行空,最為危事。

  謹按自來河決,必先因下流淤高,上流不快,然後乃決。然則大吳之決,已緣故道淤高,今乃欲回河使行於此,理必不可。且見今北流深處,水行地中,實得水性,捨此不用而欲引入故道,使水行空中,雖三尺童子皆知其妄,而建議之臣恣行欺罔,居之不疑。今雖變回河之名為分水之議,據都水奏請本謂回河與減水事體不同,所有已修造馬頭三百餘步,乞從修河司隨宜措置。馬頭既在大河之中橫欄水勢,泛漲之時理須斟酌,可存可拆,一面施行。朝廷雖許其所請,然本司收買馬頭物料,至今不絕,又與本路監司同奏乞隨宜開導口地一帶河槽,務令深闊,并修葺緊急隄岸,釃為二渠。臣觀其指意,雖名為減水,其實暗作回河之計也。且自置修河司以來,使過朝廷應副見錢四十九萬餘貫,其他公私所費猶不在此數。今歲春夫共役一十萬人,而北流止得三萬,東流獨占七萬。蓋自來河北只管一河東西兩岸而已,今為分水之故,添為兩河東西四岸,內北流橫添四十五埽、使臣三十四員【二○】、河清兵士三千六百餘人、物料七百一十六萬三千餘束,其為耗蠹,何可勝言。蓋都水官吏專欲成就決不可行之故道,而疵病已行之北流。其欲成就故道,則孫村開河、馬頭等役當罷而不罷;其欲疵病北流,則深州、武強等患當講而不講;(建議分水之人,利在深州危急,以顯北流可廢而東流當開,其為不忠,莫甚於此。)北京、靈平、陽武諸處危急,實由分水所致,則諱而不言;深、瀛、恩、冀去歲無害,實由北流隄防稍立之功,則指為分水之效。其為罔上,眾所憤歎。臣職在風憲,疾之久矣,近因訪聞習知河事之人【二一】,頗得其實,綵畫成圖,隨事籤貼,指掌可見,今隨劄子上進。臣雖未嘗閱視形勢,然而朝廷大臣亦未嘗按行其地,不可便以都水官吏為信也。欲乞聖慈特選骨鯁臣僚及左右親信,往河北計會逐處安撫、轉運、提刑、州縣及北外監丞司官【二二】同共踏行,詳具圖錄,開述利害,保明聞奏。如臣所言不妄,即乞罷分水指揮,廢東流一行官吏、役兵、拆去馬頭、鋸牙,依上件所陳施行,今年春夫仍并撥付北流開河築隄役使。所貴河朔及鄰路兵民早獲休息,國家財賦不至枉費,有豐足之漸【二三】,則天下幸甚,天下幸甚!貼黃稱:「今河上夫役不過二月半下手,如蒙聖意允臣所請,伏乞火急差官前去定奪。所貴夫役之前早見可否,不誤興役。」(此疏不得其時,附正月末。三月末云云,當考。趙鼎臣河渠書云:「六年四月,吳安持奏請開分水河,播引漲水,納之故道。從之。」今實錄並不見開分水河事。始惟蘇轍有分水議論【二四】,疏既附正月末,則鼎臣所稱四月或未可信,須更考。若移轍疏并鼎臣所書入四月末,則又與「不過二月半下手」相妨也,恐四月合作正月。)

  注 釋

  【一】未行者無踵前失「者」字原脫,據欒城集卷四六論冬溫無冰劄子補。

  【二】其餘公事詞狀並據號分治「號」字原在「治」字下,據閣本乙正。

  【三】盛橋閣本作「盛僑」。

  【四】則劉安世豈不可用「豈」字原脫,據閣本補。

  【五】係昨來已曾除者據文義,本句下疑脫「諭曰」二字。

  【六】龍川別志云罷麟潭州李湜代之案:此事載於龍川略志卷六李湜復議罷蒔竹條,而不載於龍川別志。下同。

  【七】五月十三日「月」字原脫,據閣本及本書卷四五八元祐六年五月辛未條補。

  【八】六月乃為真帥耳「月」原作「日」,據閣本及上下文改。

  【九】雅州管下盧山榮經縣碉門靈關寨據宋史卷八九地理五雅州條,「靈關寨」屬盧山縣,「碉門寨」屬嚴道縣,皆非隸榮經縣。

  【一○】用忠實所得多「得多」二字原倒,據閣本乙正。

  【一一】猶或非宜「猶」原作「獨」,據閣本改。

  【一二】又聞安禮常以章辨「聞」字原脫,據閣本補。

  【一三】左司諫楊康國言「諫」原作「監」。案:宋無「左司監」,而門下省有左司諫;時楊康國為左司諫,「監」顯為「諫」之誤,故改。

  【一四】臣聞資政殿學士前知青州王安禮移知蔡州「學士」前原衍「大」字,案王安禮未嘗為資政殿大學士,據上下文刪。

  【一五】意欲揚此聲以撩紛紛「撩」原作「掩」,據閣本改。

  【一六】多自此溢出「出」字原脫,據欒城集卷四六論黃河東流劄子補。

  【一七】開清豐口以洩漲水「口」字原脫,據閣本及同上書補。

  【一八】木岸「木」原作「本」,據閣本及同上書改。

  【一九】則二年以來「二」原作「三」,據閣本及同上書改。

  【二○】使臣三十四員「三」,同上書作「二」。

  【二一】近因訪聞習知河事之人「近」字原脫,據同上書補。

  【二二】北外監丞司官「司」字原脫,據同上書補。

  【二三】有豐足之漸「足」字原脫,據同上書補。

  【二四】始惟蘇轍有分水議論「惟」原作「推」,據閣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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