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書 李賢注》後漢書卷二十七 宣張二王杜郭吳承鄭趙列傳第十七

後漢書卷二十七 宣張二王杜郭吳承鄭趙列傳第十七

宣秉字巨公,馮翊雲陽人也。少修高節,顯名三輔。哀、平際,見王氏據權專政,侵削宗室,有逆亂萌,遂隱遁深山,州郡連召,常稱疾不仕。王莽為宰衡,辟命不應。〔一〕及莽篡位,又遣使者徵之,秉固稱疾病。更始即位,徵為侍中。建武元年,拜御史中丞。〔二〕光武特詔御史中丞與司隸校尉、尚書令〔三〕會同並專席而坐,故京師號曰「三獨坐」。明年,遷司隸校尉。務舉大綱,簡略苛細,百僚敬之。〔四〕

  〔一〕 周公為太宰,伊尹為阿衡,莽欲兼之,故以為號。

  〔二〕 前書曰,御史中丞,秦官,秩千石,在殿中蘭臺,掌圖籍秘書,外督部刺史,內領侍御史,糾察百寮。

  〔三〕 續漢志曰「尚書令一人,千石,秦官。武帝用宦者,成帝用士人」也。

  〔四〕 說文曰:「苛,細草也。」以喻(類)〔煩〕雜也。


  秉性節約,常服布被,蔬食瓦器。帝嘗幸其府舍,見而歎曰:「楚國二龔,不如雲陽宣巨公。」〔一〕即賜布帛帳帷什物。〔二〕四年,拜大司徒司直。〔三〕所得祿奉,輒以收養親族。其孤弱者,分與田地,自無擔石之儲。〔四〕六年,卒於官,帝敏惜之,除子彪為郎。〔五〕

  〔一〕 二龔謂龔勝字君賓,龔舍字君倩,二人皆以清苦立節著名,事見前書。

  〔二〕 周禮:「幕人,掌帷帟幄幕。」鄭玄曰:「在旁曰帷。」爾雅曰:「幬謂之帳。」軍法,五人為伍,二伍為什,則共其器物,故通謂生生之具為什物。

  〔三〕 司直,武帝元狩五年置,比二千石,掌佐丞相舉不法。哀帝元壽二年,改丞相為大司徒,中興因而不改,猶置司直。至建武十一年省司直,置長史一人,署諸曹事。至二十七年,司徒又去「大」字。見前書及續漢書。

  〔四〕 前書音義曰:「齊人名小甖為擔,今江淮人謂一石為一擔。」擔音丁濫反。

  〔五〕 東觀記曰,彪官至玄菟太守。


  張湛字子孝,扶風平陵人也。矜嚴好禮,動止有則,居處幽室,必自修整,雖遇妻子,若嚴君焉。〔一〕及在鄉黨,詳言正色,〔二〕三輔以為儀表。〔三〕人或謂湛偽詐,湛聞而笑曰:「我誠詐也。人皆詐惡,我獨詐善,不亦可乎?」

  〔一〕 周易家人卦曰:「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

  〔二〕 詳,審也。

  〔三〕 儀,法也。表,正也。書曰:「儀表萬邦。」


  成哀閒,為二千石。王莽時,歷太守、都尉。

  建武初,為左馮翊。在郡修典禮,設條教,政化大行。後告歸平陵,望寺門而步。〔一〕主簿進曰:「明府位尊德重,不宜自輕。」〔二〕湛曰:「禮,下公門,軾輅馬。〔三〕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四〕父母之國,所宜盡禮,何謂輕哉?」〔五〕

  〔一〕 告,請也。告歸謂請假歸。寺門即平陵縣門也。風俗通曰:「寺者,嗣也。理事之吏,嗣續於其中也。」

  〔二〕 郡守所居曰府。明府者,尊高之稱。前書韓延壽為東郡太守,門卒謂之明府,亦其義也。

  〔三〕 輅,大也。君所居曰路寑,車曰輅車,馬曰輅馬。軾,車前橫木也。乘車必正立,有所敬則撫軾,謂小俛也。禮記曰:「大夫士下公門,式輅馬。」鄭玄云:「所以廣敬。」

  〔四〕 論語之文也。鄭玄云「恂恂,恭順貌」也。

  〔五〕 史記孔子謂門弟子曰:「魯,墳墓所處,父母之國也。」詩曰「惟桑與梓,必恭敬止」也。


  五年,拜光祿勳。〔一〕光武臨朝,或有惰容,湛輒陳諫其失。常乘白馬,帝每見湛,輒言「白馬生且復諫矣」。

  〔一〕 前書光祿勳本名郎中令,秦官,武帝改焉,秩中二千石,掌大夫、郎中從官。

  七年,以病乞身,拜光祿大夫,代王丹為太子太傅。及郭后廢,〔一〕因稱疾不朝,拜太中大夫,居中東門候舍,〔二〕故時人號曰中東門君。帝數存問賞賜。後大司徒戴涉被誅,〔三〕帝彊起湛以代之。湛至朝堂,遺失溲便,〔四〕因自陳疾篤,不能復任朝事,遂罷之。後數年,卒於家。

  〔一〕 建武十七年廢。

  〔二〕 漢官儀曰:「洛陽十二門,東面三門,最北門名上東門,次南曰中東門。每門校尉一人,秩二千石;司馬一人,秩千石;候一人,秩六百石。」候舍,蓋候之所居。

  〔三〕 涉字叔平,冀州清河人也,坐所舉人盜金下獄。

  〔四〕 溲,小便也。溲音所流反。


  王丹字仲回,京兆下邽人也。哀、平時,仕州郡。王莽時,連徵不至。家累千金,隱居養志,好施周急。〔一〕每歲農時,輒載酒肴於田閒,候勤者而勞之。〔二〕其墯孏者,恥不致丹,皆兼功自厲。〔三〕邑聚相率,以致殷富。其輕黠游蕩廢業為患者,輒曉其父兄,使黜責之。沒者則賻給,親自將護。其有遭喪憂者,輒待丹為辦,鄉鄰以為常。行之十餘年,其化大洽,風俗以篤。

  〔一〕 周急謂周濟困急也。孔子曰:「君子周急不繼富。」

  〔二〕 東觀記曰:「載酒肴,便於田頭大樹下飲食勸勉之,因留其餘酒肴而去。」

  〔三〕 孏與嬾同,音力亶反。


  丹資性方絜,疾惡彊豪。時河南太守同郡陳遵,關西之大俠也。〔一〕其友人喪親,遵為護喪事,賻助甚豐。丹乃懷縑一匹,陳之於主人前,曰:「如丹此縑,出自機杼。」遵聞而有慚色。自以知名,欲結交於丹,丹拒而不許。〔二〕

  〔一〕 遵字孟公,杜陵人也。見前書。

  〔二〕 東觀記曰:「更始時,遵為大司馬〔護軍〕,出使匈奴,過辭於丹。丹曰:『俱遭反覆,唯我二人為天所遺。今子當之絕域,無以相贈,贈子以不拜。』遂揖而別,遵甚悅之。」


  會前將軍鄧禹西征關中,軍糧乏,丹率宗族上麥(一)〔二〕千斛。禹表丹領左馮翊,稱疾不視事,免歸。後徵為太子少傅。

  時大司徒侯霸欲與交友,及丹被徵,遣子昱候於道。昱迎拜車下,丹下荅之。昱曰:「家公欲與君結交,何為見拜?」丹曰:「君房有是言,丹未之許也。」

  丹子有同門生喪親,家在中山,白丹欲往奔慰。結侶將行,丹怒而撻之,〔一〕令寄縑以祠焉。〔二〕或問其故。丹曰:「交道之難,未易言也。世稱管、鮑,次則王、貢。〔三〕張、陳凶其終,蕭、朱隙其末,〔四〕故知全之者鮮矣。」時人服其言。

  〔一〕 東觀記曰:「丹怒撻之五十。」

  〔二〕 東觀記曰:「寄帛二匹以祠焉。」

  〔三〕 史記曰:「管夷吾,潁上人。嘗與鮑叔牙游,叔牙知其賢。管仲貧困,嘗欺鮑叔牙,鮑叔牙終善遇之。管仲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前書,王吉字子陽,貢禹字少翁,並琅邪人也。二人相善,時人為之語:「王陽在位,貢禹彈冠。」言其趣舍同也。

  〔四〕 張耳、陳餘初為刎頸交,後構隙。耳後為漢將兵,殺陳餘於泜水之上。蕭育字次君,朱博字子元,二人為友,著聞當代,後有隙不終,故時以交為難。並見前書。


  客初有薦士於丹者,因選舉之,而後所舉者陷罪,丹坐以免。客慚懼自絕,而丹終無所言。尋復徵為太子太傅,乃呼客謂曰:「子之自絕,何量丹之薄也?」不為設食以罰之,相待如舊。其後遜位,卒于家。

  王良字仲子,東海蘭陵人也。少好學,習小夏侯尚書。〔一〕王莽時,寑病不仕,教授諸生千餘人。

  〔一〕 夏侯建,大夏侯勝之從兄子也。建受尚書於勝,號小夏侯。見前書。

  建武二年,大司馬吳漢辟,大應。三年,徵拜諫議大夫,數有忠言,以禮進止,朝廷敬之。遷沛郡太守。至蘄縣,稱病不之府,官屬皆隨就之,良遂上疾篤,乞骸骨,徵拜太中大夫。

  六年,代宣秉為大司徒司直。在位恭儉,妻子不入官舍,布被瓦器。時司徒史鮑恢以事到東海,過候其家,而良妻布裙曳柴,從田中歸。〔一〕恢告曰:「我司徒史也,故來受書,欲見夫人。」妻曰:「妾是也。苦掾,無書。」〔二〕恢乃下拜,歎息而還,聞者莫不嘉之。

  〔一〕 東觀記曰:「徒跣曳柴。」

  〔二〕 掾,即謂鮑恢,司徒之掾史也。言勞苦相過,更無書信。


  後以病歸。一歲復徵,至滎陽,疾篤不任進道,乃過其友人。友人不肯見,曰:「不有忠言奇謀而取大位,何其往來屑屑不憚煩也?」〔一〕遂拒之。良慚,自後連徵,輒稱病。詔以玄纁聘之,遂不應。後光武幸蘭陵,遣使者問良所苦疾,不能言對。詔復其子孫邑中傜役,卒於家。

  〔一〕 楊雄方言曰:「屑屑,不安也。秦、晉曰屑屑。」郭景純曰:「往來貌。」

  論曰:夫利仁者或借仁以從利,體義者不期體以合義。〔一〕季文子妾不衣帛,魯人以為美談。〔二〕公孫弘身服布被,汲黯譏其多詐。〔三〕事實未殊而譽毀別議。何也?將體之與利之異乎?宣秉、王良處位優重,而秉甘疏薄,良妻荷薪,可謂行過乎儉。然當世咨其清,人君高其節,豈非臨之以誠哉!語曰:『同言而信,則信在言前;同令而行,則誠在令外。』不其然乎!〔四〕張湛不屑矜偽之誚,斯不偽矣。〔五〕王丹難於交執之道,斯知交矣。

  〔一〕 此言履行仁義,其事雖同,原其本心,真偽各異。利仁者謂心非好仁,但以行仁則於己有利,故假借仁道以求利耳。若天性自然,體合仁義者,舉措云為,不期於體,而冥然自合。禮記曰:「仁者安仁,智者利仁,畏罪者彊仁。」與人同功,其仁未可知;與人同過,其仁則可知。

  〔二〕 文子,魯卿季孫行父之謚也。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君子是以知季文子忠於公室。相三君矣而無私積,可不謂忠乎?事見左傳。

  〔三〕 公孫弘,淄川人也。武帝時為丞相。汲黯曰:「弘以三公而身服布被,詐也。」事見前書。

  〔四〕 真偽之跡既殊,人之信否亦異。同言而信,謂體仁與利仁,二人同出言,而人信服其真者,不信其偽者,則知信不由言,故言信在言前也。同令而行,意亦同也。此皆子思子累德篇之言,故稱「語曰」。

  〔五〕 屑猶介也。


  杜林字伯山,扶風茂陵人也。〔一〕父鄴,成哀閒為涼州刺史。林少好學沈深,家既多書,又外氏張竦父子喜文采,〔二〕林從竦受學,博洽多聞,時稱通儒。〔三〕

  〔一〕 案杜鄴傳,鄴本魏郡繁陽人也,武帝時徙茂陵。

  〔二〕 鄴字子夏,祖父皆至郡守。鄴少孤。其母,張敞女也。鄴從敞子吉學,得其家書。竦即吉之子也。博學文雅過於敞。見前書。

  〔三〕 風俗通曰:「儒者,區也。言其區別古今,居則翫聖哲之詞,動則行典籍之道,稽先王之制,立當時之事,此通儒也。若能納而不能出,能言而不能行,講誦而已,無能往來,此俗儒也。」


  初為郡吏。王莽敗,盜賊起,林與弟成及同郡范逡、孟冀等〔一〕,將細弱俱客河西。道逢賊數千人,遂掠取財〈衷,中“中改壯”〉,褫奪衣服,〔二〕拔刃向林等將欲殺之。冀仰曰:「願一言而死。將軍知天神乎〔三〕?赤眉兵眾百萬,所向無前,而殘賊不道,卒至破敗。今將軍以數千之眾,欲規霸王之事,不行仁恩而反遵覆車,不畏天乎?」〔四〕賊遂釋之,俱免於難。

  〔一〕 逡音七倫反。

  〔二〕 褫,解也,音直紙反。

  〔三〕 言知天道有神乎。

  〔四〕 賈誼曰:「前車覆,後車誡。」詩曰:「不畏乎天,不媿乎人。」


  隗囂素聞林志節,深相敬待,以為持書平。後因疾告去,辭還祿食。囂復欲令彊起,遂稱篤。囂意雖相望,且欲優容之,〔一〕乃出令曰:「杜伯山天子所不能臣,諸侯所不能友,〔二〕蓋伯夷、叔齊恥食周粟。〔三〕今且從師友之位,須道開通,使順所志。」林雖拘於囂,而終不屈節。建武六年,弟成物故,囂乃聽林持喪東歸。既遣而悔,追令刺客楊賢於隴坻遮殺之。賢見林身推鹿車,載致弟喪,乃歎曰:「當今之世,誰能行義?我雖小人,何忍殺義士!」因亡去。

  〔一〕 望猶恨也。東觀記曰:「林寄囂地,終不降志辱身,至簪蒿席草,不食其粟也。」

  〔二〕 禮記曰:「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慎靜尚寬,砥礪廉隅,其規為有如此者。」

  〔三〕 史記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子也。兄弟讓位,歸文王。後武王東伐紂,伯夷、叔齊扣馬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伐君,可謂仁乎?」武王平殷亂,而二人恥之,義不食周粟,餓死於首陽山。


  光武聞林已還三輔,乃徵拜侍御史,引見,問以經書故舊及西州事,甚悅之,賜車馬衣被。群寮知林以名德用,甚尊憚之。京師士大夫,咸推其博洽。〔一〕

  〔一〕 東觀記曰:「林與馬援同鄉里,素相親厚。援從南方還,時林馬適死,援令子持馬一匹遺林,曰:『朋友有車馬之饋,可且以備乏。』林受之。居數月,林遣子奉書曰:『將軍內施九族,外有賓客,望恩者多。林父子兩人食列卿祿,常有盈,今送錢五萬。』援受之,謂子曰:『人當以此為法,是杜伯山所以勝我也。』」博,廣也。洽,徧也。言其所聞見廣大也。

  河南鄭興、東海衛宏等,皆長於古學。〔一〕興嘗師事劉歆,林既遇之,欣然言曰:「林得興等固諧矣,使宏得林,且有以益之。」及宏見林,闇然而服。濟南徐巡,始師事宏,後皆更受林學。林前於西州得漆書古文尚書一卷,常寶愛之,雖遭難困,握持不離身。出以示宏等曰:「林流離兵亂,常恐斯經將絕。何意東海衛子、濟南徐生復能傳之,是道竟不墜於地也。古文雖不合時務,然願諸生無悔所學。」宏、巡益重之,於是古文遂行。

  〔一〕 宏字敬仲,在儒林傳。

  明年,大議郊祀制,多以為周郊后稷,漢當祀堯。詔復下公卿議,議者僉同,帝亦然之。林獨以為周室之興,祚由后稷,漢業特起,功不緣堯。祖宗故事,所宜因循。定從林議。〔一〕

  〔一〕 東觀記載林議曰:「當今政卑易行,禮簡易從,人無愚智,思仰漢德。基業特起,不因緣堯。堯遠於漢,人不曉信,言提其耳,終不說諭。后稷近周,人戶知之,又據以興,基由其祚。詩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宜如舊制,以解天下之惑。」

  後代王良為大司徒司直。林薦同郡范逡、趙秉、申屠剛及隴西牛邯等,皆被擢用,士多歸之。十一年,司直官罷,以林代郭憲為光祿勳。內奉宿衛,外總三署,〔一〕周密敬慎,選舉稱平。郎有好學者,輒見誘進,朝夕滿堂。

  〔一〕 三署,左右中郎將及五官中郎將,皆管郎官也。見續漢書。

  十四年,群臣上言:「古者肉刑嚴重,則人畏法令;今憲律輕薄,故姦軌不勝。〔一〕宜增科禁,以防其源。」詔下公卿。林奏曰:「夫人情挫辱,則義節之風損;法防繁多,則苟免之行興。孔子曰:『導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導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二〕古之明王,深識遠慮,動居其厚,不務多辟,周之五刑,不過三千。〔三〕大漢初興,詳覽失得,故破矩為圓,斲彫為樸,蠲除苛政,更立疏網,〔四〕海內歡欣,人懷寬德。及至其後,漸以滋章,吹毛索疵,詆欺無限。〔五〕果桃菜茹之饋,集以成臧,小事無妨於義,以為大戮,故國無廉士,家無完行。至於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為敝彌深。〔六〕臣愚以為宜如舊制,不合翻移。」帝從之。

  〔一〕 左傳曰:「凡亂在外為姦,在內為軌。」

  〔二〕 皆論語之言也。政謂禁令,刑謂刑罰。格,來也。言為政之法,初訓導之以禁令,若有違則整齊之以刑罰,則人但免罪而已,而無恥慚之心。若教導之以道德,整齊之以禮義,則人皆有恥慚之心,且皆來服。

  〔三〕 五刑謂墨、劓、剕、宮、大辟也。尚書呂刑篇曰:「五刑之屬三千。」

  〔四〕 史記曰:「漢興,破觚而為圜,斲彫而為樸,號為網漏吞舟之魚。」觚亦方也。老子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五〕 老子曰:「法令滋章,盜賊多有。」前書曰:「有司吹毛求疵。」索,求也。詆欺謂飾非成釁,非其本罪。

  〔六〕 遁猶回避也。前書曰:「上下相匿,以文避法焉。」


  後皇太子彊求乞自退,封東海王,故重選官屬,以林為王傅。從駕南巡狩。時諸王傅數被引命,或多交游,不得應詔;唯林守慎,有召必至。餘人雖不見譴,而林特受賞賜,又辭不敢受,帝益重之〔一〕。

  〔一〕 東觀記曰:「王又以師數加饋遺,林不敢受,常辭以道上稟假有餘,(若)〔苦〕以車重,無所置之。」

  明年,代丁恭為少府。〔一〕二十二年,復為光祿勳。頃之,代朱浮為大司空,博雅多通,稱為任職相。明年薨,帝親自臨喪送葬,除子喬為郎。詔曰:「公侯子孫,必復其始,〔二〕賢者之後,宜宰城邑。其以喬為丹水長。」〔三〕

  〔一〕 恭字子然,山陽人,在儒林傳。

  〔二〕 左氏傳晉大夫辛廖之言。

  〔三〕 丹水,縣,屬南陽。


  論曰:夫威彊以自禦,力損則身危;飾詐以圖己,詐窮則道屈;而忠信篤敬,蠻貊行焉者,誠以德之感物厚矣。〔一〕故趙孟懷忠,匹夫成其仁;〔二〕杜林行義,烈士假其命。易曰「人之所助者(順)〔信〕」,有不誣矣。〔三〕

  〔一〕 論語曰:「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

  〔二〕 趙孟,晉大夫趙盾也。左傳曰:「晉靈公不君,趙盾驟諫之,靈公患焉,使鉏麑賊之。晨往,寑門闢矣,盛服將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於此,不如死也。』觸槐而死。」趙盾遂得全。論語曰:「有殺身以成仁,無求生以害仁。」

  〔三〕 易繫辭曰:「天之所助者(信)〔順〕,人之所助者(順)〔信〕。」不誣,言必蒙天人之助也。


  郭丹字少卿,南陽穰人也。父稚,成帝時為廬江太守,有清名。丹七歲而孤,小心孝順,後母哀憐之,為鬻衣〈衷,中“中改壯”〉,買產業。〔一〕後從師長安,買符入函谷關,〔二〕乃慨然歎曰:「丹不乘使者車,終不出關。」〔三〕既至京師,常為都講,諸儒咸敬重之。大司馬嚴尤請丹,辭病不就。王莽又徵之,遂與諸生逃於北地。更始二年,三公舉丹賢能,徵為諫議大夫,持節使歸南陽,安集受降。丹自去家十有二年,果乘高車出關,如其志焉。

  〔一〕 鬻,賣也。

  〔二〕 符即繻也。前書音義曰:「舊出入關皆用傳。傳煩,因裂繻帛分持,後復出,合之以為符信。」買符,非真符也。東觀記曰「丹從宛人陳洮買入關符,既入關,封符乞人」也。

  〔三〕 續漢志曰:「諸使車,皆朱班輪,四輻,赤衡軶。」


  更始敗,諸將悉歸光武,並獲封爵;丹獨保平氏不下,為更始發喪,衰絰盡哀。〔一〕建武二年,遂潛逃去,敝衣閒行,涉歷險阻,求謁更始妻子,奉還節傳,因歸鄉里。太守杜詩請為功曹,丹薦鄉人長者自代而去。詩乃歎曰:「昔明王興化,卿士讓位,〔二〕今功曹推賢,可謂至德。敕以丹事編署黃堂,以為後法。」〔三〕

  〔一〕 喪服斬衰裳,上曰衰,下曰裳。麻在首要皆曰絰。首絰象緇布冠,要絰象大帶。絰之言實,衰之言摧,明中實摧痛也。平氏,縣名,屬南陽郡。

  〔二〕 毛萇詩傳曰:「虞、芮之君爭田,相謂曰:『西伯,仁人也,盍往質焉?』乃相與朝周。至其朝,士讓為大夫,大夫讓為卿。二國君乃慙而退。」

  〔三〕 黃堂,大守之廳事。


  十三年,大司馬吳漢辟舉高第,再遷并州牧,有清平稱。轉使匈奴中郎將,遷左馮翊。永平三年,代李訢為司徒。在朝廉直公正,與侯霸、杜林、張湛、郭伋齊名相善。明年,坐考隴西太守鄧融事無所據,策免。五年,卒於家,時年八十七。以河南尹范遷有清行,代為司徒。

  遷字子廬,沛國人,初為漁陽太守,以智略安邊,匈奴不敢入界。及在公輔,有宅數畝,田不過一頃,復推與兄子。其妻嘗謂曰:「君有四子而無立錐之地,〔一〕可餘奉祿,以為後世業。」遷曰:「吾備位大臣而蓄財求利,何以示後世!」在位四年薨,家無擔石焉。

  〔一〕 史記楚優孟曰:「孫叔敖子無立錐之地。」

  後顯宗因朝會問群臣郭丹家今何如,宗正劉匡對曰:「昔孫叔敖相楚,馬不秣粟,妻不衣帛,子孫竟蒙寑丘之封。〔一〕丹出典州郡,入為三公,而家無遺產,子孫困匱。」帝乃下南陽訪求其嗣。長子宇,官至常山太守。少子濟,趙相。

  〔一〕 孫叔敖,楚莊王之相也,期思縣人。史記曰,楚之處士虞丘相進之,相楚,上下和合,吏無姦邪,遂霸諸侯。呂覽曰:「叔敖將死,戒其子曰:『王數封我矣,吾不受也。我死,王則封汝,必無受利地。楚越之閒有寑丘者,此其地不利而名甚惡,可長有者唯此也。』孫叔敖死,王以美地封其子,其子辭,請寑丘,至今不失。」寑丘,縣名,後漢改為固始,今光州固始縣也,有孫叔敖祠焉。

  吳良字大儀,齊國臨淄人也。初為郡吏,〔一〕歲旦與掾史入賀,門下掾王望舉觴上壽,諂稱太守功德。〔二〕良於下坐勃然進曰:「望佞邪之人,欺諂無狀,願勿受其觴。」〔三〕太守斂容而止。讌罷,轉良為功曹;恥以言受進,終不肯謁。

  〔一〕 東觀記曰良為郡議曹掾。

  〔二〕 東觀記曰:「王望言曰:『齊郡敗亂,遭離盜賊,不聞雞鳴犬吠之音。明府視事五年,土地開闢,盜賊滅息,五穀豐熟,家給人足。今日歲首,請上雅壽。』掾史皆稱萬歲。」

  〔三〕 東觀記曰「良時跪曰:『門下掾佞諂,明府勿受其觴。盜賊未盡,人庶困乏。今良曹掾,尚無絝。』望曰:『議曹惰窳,自無絝,寧足為不家給人足邪?』太守曰:『此生言是。』賜良鰒魚百枚」也。


  時驃騎將軍東平王蒼聞而辟之,署為西曹。蒼甚相敬愛,上疏薦良曰:「臣聞為國所重,必在得人;報恩之義,莫大薦士。竊見臣府西曹掾齊國吳良,資質敦固,公方廉恪,躬儉安貧,白首一節;〔一〕又治尚書,學通師法,〔二〕經任博士,行中表儀。宜備宿衛,以輔聖政。臣蒼榮寵絕矣,憂責深大,〔三〕私慕公叔同升之義,懼於臧文竊位之罪,〔四〕敢秉愚瞽,犯冒嚴禁。」顯宗以示公卿曰:「前以事見良,鬚髮皓然,衣冠甚偉,夫薦賢助國,宰相之職,蕭何舉韓信,設壇而拜,不復考試。〔五〕今以良為議郎。」

  〔一〕 言雖耆耄,志節不衰。

  〔二〕 東觀記曰:「良習大夏侯尚書。」

  〔三〕 絕猶極也。

  〔四〕 公叔文子,衛大夫公孫拔之謚也。文子家臣名僎,操行與文子同,文子乃升進之於公,與之同為大夫。臧文仲,魯大夫臧孫辰也。時柳下惠為士師,文仲知其賢而不進達之,孔子譏之曰:「臧文仲其竊位者歟!知柳下之賢而不與立。」事並見論語也。

  〔五〕 蕭何薦韓信於高祖曰:「陛下必欲爭天下,非信無可與計者。」漢王於是設壇場,拜信為大將軍。見前書。


  永平中,車駕近出,而信陽侯陰就干突禁衛,車府令徐匡鉤就車,收御者送獄。〔一〕詔書譴匡,匡乃自繫。良上言曰:「信陽侯就倚恃外戚,干犯乘輿,無人臣禮,為大不敬。匡執法守正,反下于理,臣恐聖化由是而弛。」〔二〕帝雖赦匡,猶左轉良為即丘長。〔三〕後遷司徒長史。〔四〕每處大議,輒據經典,不希旨偶俗,以徼時譽。〔五〕後坐事免。復拜議郎,卒於官。

  〔一〕 鉤,留也。

  〔二〕 弛,廢也。

  〔三〕 即丘,縣名,屬東海郡,即左氏傳之祝丘也,故城在今沂州臨沂縣東南。

  〔四〕 哀帝改丞相為大司徒,司直仍舊,中興因之不改。建武十一年省司直,置長史。

  〔五〕 希猶瞻望也。


  承宮字少子,〔一〕琅邪姑幕人也。少孤,年八歲為人牧豕。鄉里徐子盛者,以春秋經授諸生數百人,宮過息廬下,樂其業,因就聽經,遂請留門下,〔二〕為諸生拾薪。執苦數年,勤學不倦。〔三〕經典既明,乃歸家教授。遭天下喪亂,遂將諸生避地漢中,後與妻子之蒙陰山,〔四〕肆力耕種。禾黍將孰,人有認之者,宮不與計,推之而去,由是顯名。三府更辟,皆不應。〔五〕

  〔一〕 世本承姓,衛大夫成叔承之後也。

  〔二〕 續漢書曰:「宮過徐子盛,好之,因棄其豬而留聽經。豬主怪其不還,求索得宮,欲笞之。門下生共禁止,因留之。」

  〔三〕 續漢書曰:「宮嘗出行,得虎所殺鹿,持歸,肉分門下,取皮上師,師不受,宮因棄之。人問其故,宮曰:『既已與人,義不可復取。』」

  〔四〕 蒙陰,縣名,屬太山郡,有蒙山,在今沂州新泰縣東南。

  〔五〕 三府謂太尉、司徒、司空府。


  永平中,徵詣公車。車駕臨辟雍,召宮拜博士,遷左中郎將。數納忠言,陳政,論議切愨,朝臣憚其節,名播匈奴。時北單于遣使求得見宮,顯宗敕自整飾,宮對曰:「夷狄眩名,非識實者也。臣狀醜,不可以示遠,宜選有威容者。」〔一〕帝乃以大鴻臚魏應代之。十七年,拜侍中祭酒。建初元年,卒,肅宗褒歎,賜以冢地。妻上書乞歸葬鄉里,復賜錢三十萬。〔二〕

  〔一〕 續漢書曰:「夷狄聞臣虛稱,故欲見臣。臣醜陋形寑,不如選長大有威容者示之也。」

  〔二〕 續漢書曰:「宮子疊,官至濟陰太守。」


  鄭均字仲虞,東平任城人也。少好黃老書。兄為縣吏,〔一〕頗受禮遺,均數諫止,不聽。即脫身為傭,歲餘,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盡可復得,為吏坐臧,終身捐棄。」兄感其言。遂為廉絜。均好義篤實,養寡嫂孤兒,恩禮敦至。〔二〕常稱病家廷,不應州郡辟召。郡將欲必致之,使縣令譎將詣門,〔三〕既至,卒不能屈。均於是客於濮陽。〔四〕

  〔一〕 東觀記曰:「兄仲,為縣游徼。」

  〔二〕 東觀記曰:「均失兄,養孤兄子甚篤,已冠娶,出令別居,並門,盡推財與之,使得一尊其母,然後隨護視振給之。」

  〔三〕 譎,詐也。

  〔四〕 濮陽,今濮州縣。


  建初三年,司徒鮑昱辟之,後舉直言,並不詣。六年,公車特徵,再遷尚書,數納忠言,肅宗敬重之。後以病乞骸骨,拜議郎,告歸,因稱病篤,帝賜以衣冠。〔一〕

  〔一〕 東觀記曰:「均遣子英奉章詣闕,詔召見英,問均所苦,賜以冠幘錢布。」

  元和元年,詔告廬江太守、東平相曰:〔一〕「議郎鄭均,束脩安貧,恭儉節整,前在機密,以病致仕,守善貞固,黃髮不怠。又前安邑令毛義,躬履遜讓,比徵辭病,淳絜之風,東州稱仁。書不云乎:『章厥有常,吉哉!』〔二〕其賜均、義穀各千斛,常以八月長吏存問,賜羊酒,顯茲異行。」〔三〕明年,帝東巡過任城,乃幸均舍,敕賜尚書祿以終其身,〔四〕故時人號為「白衣尚書」。永元中,卒於家。

  〔一〕 以毛義廬江人,鄭均東平人,故告二郡守相也。

  〔二〕 章,明也。吉,善也。言為天子當明顯其有常德者,優其稟餼,則政之善也。尚書咎繇謩之言。

  〔三〕 東觀記曰:「賜羊一頭,酒二斗,終其身。」問遺賢良,必以八月,諸物老成,故順其時氣助養育之也。故月令「仲秋之月養衰老,授几杖,行糜粥飲食」,鄭玄注云「助老氣也」。

  〔四〕 續漢志曰:「尚書秩六百石,祿每月七十石。」


  趙典字仲經,蜀郡成都人也。父戒,為太尉,〔一〕桓帝立,以定策封廚亭侯。典少篤行隱約,〔二〕博學經書,弟子自遠方至〔三〕。建和初,四府表薦,〔四〕徵拜議郎,侍講禁內,再遷為侍中。時帝欲廣開鴻池,典諫曰:「鴻池汎溉,已且百頃,猶復增而深之,非所以崇唐虞之約己,遵孝文之愛人也。」帝納其言而止。〔五〕

  〔一〕 謝承書曰:「典,太尉戒之叔子也。」

  〔二〕 隱猶靜也。約,儉也。

  〔三〕 謝承書曰:「典學孔子七經、河圖、洛書,內外蓺術,靡不貫綜,受業者百有餘人。」

  〔四〕 四府,太尉、司徒、司空、大將軍府也。謝承書曰:「典性明達,志節清亮。益州舉茂才,以病辭,太尉黃瓊、胡廣舉有道、方正,皆不應。桓帝公車徵,對策為諸儒之表。」

  〔五〕 墨子曰:「堯舜堂高三尺,土階三等,茅茨不翦,采椽不斵,飯土簋、歠土鉶,糲粱之飯,藜藿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是約己也。文帝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曰直百金。帝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產,何以臺為!」宮室苑囿無所增益,有不便,輒弛以利人,是愛人也。


  父卒,襲封。出為弘農太守,轉右扶風。公事去官,徵拜城門校尉,轉將作大匠,遷少府,又轉大鴻臚。時恩澤諸侯以無勞受封,群臣不悅而莫敢諫,典獨奏曰:「夫無功而賞,勞者不勸,上忝下辱,亂象干度。〔一〕且高祖之誓,非功臣不封。〔二〕宜一切削免爵土,以存舊典。」帝不從。頃之,轉太僕,遷太常。朝廷每有災異疑議,輒諮問之。〔三〕典據經正對,無所曲折。每得賞賜,輒分與諸生之貧者。後以諫爭違旨,免官就國。

  〔一〕 左傳曰:「國無政,不用善,則自取謫於日月之災,故政不可不慎。務三而已,一曰擇人,二曰因人,三曰從時。」前書曰,成帝時,同日封王氏五侯,其日,天氣赤,黃霧四塞。哀帝封丁、傅日亦然。是不用善人,則亂象干度。

  〔二〕 史記功臣侯表曰:「高祖與功臣約曰:『非劉氏不王,非有功不侯。不如是,天下共擊之。』」

  〔三〕 謝承書曰「天子宗典道懿,尊為國師,位特進。七為列卿,寑布被,食用瓦器」也。


  會帝崩,時禁藩國諸侯不得奔弔,典慨然曰:「身從衣褐之中,致位上列。〔一〕且鳥烏反哺報德,況於士邪!」〔二〕遂解印綬符策付縣,而馳到京師。州郡及大鴻臚並執處其罪,而公卿百寮嘉典之義,表請以租自贖,詔書許之。再遷長樂少府、衛尉。公卿復表典篤學博聞,宜備國師。會病卒,〔三〕使者弔祠。竇太后復遣使兼贈印綬,謚曰獻侯。

  〔一〕 褐,織毛布之衣,貧者所服。

  〔二〕 小爾雅曰:「純黑而反哺者謂之烏。」春秋元命包曰:「烏,孝鳥也。」

  〔三〕 謝承書曰:「靈帝即位,典與竇武、王暢、陳蕃等謀共誅中常侍曹節、侯覽、趙忠等,皆下獄自殺。」不言病卒。


  典兄子謙,謙弟溫,相繼為三公。

  謙字彥信,初平元年,代黃琬為太尉。獻帝遷都長安,以謙行車騎將軍,為前置。明年病罷。復為司隸校尉。車師王侍子為董卓所愛,數犯法,謙收殺之。卓大怒,殺都官從事,而素敬憚謙,故不加罪。轉為前將軍,遣擊白波賊,有功,封郫侯。〔一〕李傕殺司徒王允,復代允為司徒,數月病免,拜尚書令。是年卒,謚曰忠侯。

  〔一〕 郫音盤眉反。

  溫字子柔,初為京兆(郡)丞,〔一〕歎曰:「大丈夫當雄飛,安能雌伏!」遂棄官去。遭歲大飢,散家糧以振窮餓,所活萬餘人。獻帝西遷都,為侍中,同輿輦至長安,封江南亭侯,代楊彪為司空,免,頃之,復為司徒,錄尚書事。

  〔一〕 前書,三輔丞,武帝元鼎四年置,秩六百石。

  時李傕與郭汜相攻,傕遂虜掠禁省,劫帝幸北塢,外內隔絕。傕素疑溫不與己同,乃內溫於塢中,又欲移乘輿於黃白城。溫與傕書曰:「公前託為董公報讎,然實屠陷王城,殺戮大臣,天下不可家見而戶說也。今與郭汜爭睚眥之隙,以成千鈞之讎,〔一〕人在塗炭,各不聊生。曾不改悟,遂成禍亂。朝廷仍下明詔,欲令和解。上命不行,威澤日損。而復欲移轉乘輿,更幸非所,此誠老夫所不達也。於易,一為過,再為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凶。〔二〕不如早共和解,引軍還屯,上安萬乘,下全人民,豈不幸甚。」傕大怒,欲遣人殺溫。(董卓)〔李傕〕從弟應,溫故掾也,諫之數日,乃獲免。

  〔一〕 睚眥,解見竇融傳。三十斤為鈞,言其重。

  〔二〕 滅,沒也。周易大過上六曰:「過涉滅頂,凶。」王弼曰:「處大過之極,過之甚者也。涉難過甚,故至于滅頂,凶也。」


  溫從車駕都許。建安十三年,以辟司空曹操子丕為掾,操怒,奏溫辟(忠)臣子弟,選舉不實,免官。是歲卒,年七十二。

  贊曰:宣、鄭、二王,奉身清方。杜林據古,張湛矜莊。典以義黜,〔一〕宮由德揚。大儀鵠髮,見表憲王。〔二〕少卿志仕,終乘高箱。

  〔一〕 謂棄郡奔喪,以租贖罪也。

  〔二〕 鵠髮,白髮。

  校勘記

  九二七頁 四行 常稱疾不仕 按:汲本「稱疾」作「寢疾」。

  九二七頁一一行 以喻(類)〔煩〕雜也 據汲本、殿本改。

  九二八頁 一行 即賜布帛帳帷什物 按:刊誤謂「帳帷」當作「帷帳」,注文先解帷,後解帳,是其次矣。

  九二八頁 二行 帝敏惜之 刊誤謂「敏」當作「愍」。今按:校補引錢大昭說,謂敏與閔古字通。又謂前書人表「宋愍公」,徐幹中論作「敏公」,是敏亦與愍通,皆不須改字。

  九二八頁一三行 家人有嚴君〔焉〕 據汲本、殿本補。

  九三一頁 八行 更始時遵為大司馬〔護軍〕 據聚珍本東觀記補,與前書陳遵傳合。

  九三一頁一0行 上麥(一)〔二〕千斛 據汲本、殿本改。

  九三二頁一二行 王莽時寑病不仕 按:殿本「寑」作「稱」。

  九三三頁一一行 遣使者問良所苦疾 按:汲本、殿本「苦疾」作「疾苦」。

  九三五頁一四行 不畏乎天不媿乎人 按:汲本、殿本兩「乎」字並作「于」。

  九三五頁一五行 以為持書平 按:刊誤謂案文多一「平」字。蓋舊作「治書」,讀者以平音治字,章懷已改作「持」,後人又妄留「平」字也。

  九三七頁 一行 雖遭難困 按:汲本、殿本「難」作「艱」。

  九三七頁 八行 后稷近周人戶知之又據以興基由其祚 汲本、殿本「戶」作「所」。按:校補謂原文作「后稷近周,民戶知之。世據以興,基由其祚」,東觀記及續志注所引並同。「戶」作「所」,乃字之訛。「民」改「人」,「世」改「又」,則避太宗諱也。

  九三九頁 二行 (若)〔苦〕以車重 據校補改,與東觀記合。

  九三九頁一一行 人之所助者(順)〔信〕 據易繫辭改。

  九四0頁 一行 天之所助者(信)〔順〕人之所助者(順)〔信〕 據易繫辭改。

  九四0頁 九行 陳洮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御覽、六帖引東觀記「洮」皆作「兆」。

  九四一頁一一行 遷字子廬 集解引何焯說,謂漢官儀作「子閭」。今按:明帝紀注引漢官儀作「子閭」。

  九四三頁 四行 懼於臧文竊位之罪 按:王先謙謂懼於文義未安,疑「於」當作「干」,或「干」誤寫為「于」,後人改作「於」耳。「竊慕」與「懼干」正相對為文。

  九四三頁一四行 信陽侯陰就 錢大昭謂陰興傳作「新陽侯」,新信古字通。按:校補謂馮衍傳仍作「新陽侯」,又后紀亦作「新陽侯世子陰豐」,注同,今安徽太和縣西北有信陽城,則新陽固即信陽矣。

  九四四頁一一行 後與妻子之蒙陰山 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東觀記作「華陰山」,或宮從漢中之華陰也。

  九四五頁 八行 數納忠言陳政論議切愨 集解引何焯說,謂「政」下當有脫文。今按:「陳政」二字疑衍。東觀記作「數納忠諫,論議切直」,無「陳政」二字,可證也。

  九四六頁 五行 養孤兄子 按:汲本、殿本並作「養孤兒兄子」,聚珍本東觀記同。校補謂鮑永傳「悉財產與孤弟子」,此直當作「孤兄子」,「兒」字乃涉下「兄」字誤衍也。

  九四八頁一三行 且鳥烏反哺報德 按:汲本、殿本「鳥烏」作「烏鳥」,誤。

  九四九頁 一行 竇太后復遣使兼贈印綬 按:李慈銘謂「兼」蓋是「策」字之誤。

  九四九頁 六行 以謙行車騎將軍 刊誤謂案文少一「事」字。今按:范書凡書行某某事往往省一「事」字,非必脫文也。

  九四九頁 九行 謚曰忠侯 按:李慈銘謂華陽國志作「惠侯」。

  九四九頁一一行 初為京兆(郡)丞 校補引錢大昭說,謂京兆兩漢皆不稱郡,此「郡」字衍。今據刪。

  九五0頁 五行 (董卓)〔李傕〕從弟應 集解引惠棟說,謂袁宏紀云李傕從弟。王先謙謂「董卓」二字實傳寫之誤。今據改。

  九五0頁一0行 奏溫辟(忠)臣子弟 集解引何焯說,謂「忠」字衍。張森楷校勘記謂魏志文帝紀注引獻帝起居注無「忠」字,何說有本。今據刪。

  九五0頁一四行 謂棄郡奔喪 按:校補謂「郡」當作「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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