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百十七 元祐三年(戊辰,1088)

卷四百十七 元祐三年(戊辰,1088)

起哲宗元祐三年十一月丙午盡其月

  十一月丙午,三省言:「在京堂除差遣,累有增改,尚書吏部闕少官多。今裁定:門下、中書省正言,尚書省左右司、六曹郎中,御史臺監察御史,祕書省正字,館職校理以上,寺監長、貳、丞,太常博士,太學博士【一】、正、錄,侍講、說書,開封推判官、府司錄,開封府祥符、咸平、尉氏、陳留、襄邑、雍邱知縣,登聞鼓院、檢院,王府翊善、侍讀、侍講、記室、小學教授,知大宗正丞事,諸王府講書、記室,睦親、廣親宅講書,左藏庫、三京留司御史臺、商稅院、進奏院,並中書省差。寺監主簿,太常寺太祝、奉禮,光祿寺太官令,元豐庫、牛羊司,京東排岸司,諸宮院教授,太康、東明、考城、長垣知縣,並吏部差。俸錢依在京分數。」從之。

  戊申,刑部言:「河北東路提點刑獄司奏請,遇有凶惡及羣黨賊盜,委通判提舉捉殺,許差禁軍十二人,給器械隨行。」詔差三十人,歸任日罷。

  庚戌,詔新除工部員外郎高士英改為權。先是,士英自太僕寺丞除尚書郎,言者論士英資淺,因士英辭免,故有是命。(初一日除工外,十二日改府界。)

  壬子,中書舍人彭汝礪言:「臣準禮部牒,奉旨令兩制、兩省同共看詳修立到考校詩賦並格式聞奏。臣伏念自井田之法壞,學校之教廢弛,鄉舉里選之法不行,朝廷取士非古,其陋至於用詩賦,極矣。先皇帝受天明命,悼道之鬱滯,奮於獨斷,初用經術造士,以革數百千年之弊,士知本且向方。而議者獨病辭章之不工,欲踵隋、唐之弊法,狎玩經說,耗蠹道真,學者疑之,不知取舍。夫六經之說,更伏羲、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十數聖人而後備,大窮天地之變,微盡萬物之理,其要則人心而已。古之君子所以治身,所以治天下國家,未有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周衰,典籍棄而不用。漢興,訪遺書,立博士,置弟子員,公卿大夫以儒雅緣飾吏事,雖已非古,而文章溫厚,號令爾雅,猶有三代之遺風焉。其流至於桓、靈,士以節義自高,不為生死禍福屈。漢亡而後,猶更數世,自晉逮唐,又不能及漢。治亂之本,推原可知。詩賦不經,可以無辨,是猶滑稽俳優之戲,門巷謳唱之辭而已。而議者欲以此教人,欲以此取士,臣考於心,驗於古,參於今,反覆曲折,終未見其可。天之生斯人也,其聰明知慮皆有可為也,惟上之所以養之而已。昔者以詩賦取人,故人亦巧於對偶,以經術取人,故人亦巧於議論,使取之以德行,亦將為德行矣。昔罷詩賦從經術,是將引而進之也,其至於德行也,猶沿河而至於海,沛然莫之能禦。如復用詩賦,是所謂下喬木而入幽谷也。夫善治者因人心,人心之所欲因而行之,人心之所惡不敢強也。士既為大人,今抑而為小人,既進矣,又卻而止之,非所以養成人才也。先皇帝立政造士,非臣下所能窺測深淺高下小大,法之未完,或久而有弊,變而通之,推而行之,實有所待。臣愚以為今學校選舉,宜一用元豐條約,因今經明行修、賢良方正之科而稍加損益焉,蓋亦庶幾矣,如詩賦決當寢罷。臣涉道淺陋,不足以單辭獨見咈眾人之所同是,若朝廷以已行之法必未能改為,更乞下學士大夫詳議可否,以求其中,庶幾是非好惡有所歸宿。」黃貼子稱:「伏自朝廷有復詩賦議論,學士大夫知其不可者眾,難遂施行。比見催督太學即用此考校,又有乞殿試三題者,而朝廷不以為罪,乃知欲復詩賦不疑。夫天下之所以恃以治者人才也,人才惟上所養而已,天下治亂廢興所由,風俗盛衰厚薄是繫。今制為名聲,列為爵位,引之以雕蟲篆刻無用之文,敗壞人才為甚。此其所繫者大,臣實不敢不言,而使朝廷終負謗議於天下後世,惟陛下裁察。」(此據雜錄第四冊,元祐三年十一月初十日奏,汝礪集亦有此,但無月日,要見令兩制、兩省同共看詳考校詩賦格式指揮的是何日。實錄於二年十一月十二日庚申書令禮部立詩賦格式,但不書令兩制、兩省看詳事。議用三題乃九月九日指揮,已附十月末,李常等三奏附閏十二月末。元年閏二月二日詔禮部與兩省、學士、待制、御史、司業集議,並四月三日蘇轍、上官均議,當考。)

  右正言劉安世言:「伏見近除太僕寺丞高士英為工部員外郎,臣以不知士英歷任次第,不敢妄論。繼聞御史臺列奏,稱勘會到資序有違新制,復降指揮令添權字。深維義理有所未安,輒具開陳、庶裨聖德之萬一。臣伏觀陛下聽政以來,未嘗少以名器私於外家,此固天下之人所共稱頌,今士英除命,必恐止是執政掄才進擬,本非陛下之意。況寺監丞之出,例為監司,以士英久佐太僕,除一郎官,固不為過。然朝廷今年六月二十八日新立法制,須得第二任通判,或雖初任而實歷外任親民二年之人,方得為員外郎及開封推官。蓋是三省進擬之際【二】失於檢勘,遂致錯誤,今乃重廢已行之命,而創添權字,則是執政依違遷就,因人變法,恐非所以成陛下無私之政,臣竊惜之。伏望聖慈特降中旨,別授士英一合入差遣,示天下以至公之道,豈勝幸甚。」

  甲寅,詔新除工部員外郎高士英提點開封府界諸縣鎮公事。太皇太后慮違新格,故易之。

  右正言劉安世言:「臣近以韓玠不當除利州路轉運判官,兩具論列,未蒙施行。玠雖甚微,固不足頻煩天聽,然而苛虐暴急,見於已試。同時省罷無過之人,今為通判,往往未復差遣,玠實有罪,苟免竄出河東,未久遽還使節,輕重倒置,有害政體,故敢陳奏,乞罷新命。繼聞臺臣亦有章疏,而朝廷沮遏公議,不為追寢,臣固疑之。詢諸縉紳【三】,果有異論,皆謂執政之間有玠姻家陰為之地,是以臺諫之奏抑而不行。誠如此言,公道安在?況近者三省奏擬高士英為權工部員外郎,竊聞獨出睿斷,以為終是撓法,遂行追改,中外無不傳誦聖德,心悅誠服。今執政大臣凡是姻戚之家,即不避嫌疑,更相汲引,及言事官明據罪狀論列,即不恤義理,極力主張,甚非所以稱陛下至公擇人之意也。伏望聖慈詳覽臣兩奏事理,特降指揮,罷玠新命,以抑僥倖。」(當考韓玠竟罷利漕否。)

  宣義郎、簽書濠州判官包綬為少府監丞。綬,拯之子,文彥博言綬能世其家,恬靜自守【四】,不苟求進,乞用呂誨、劉庠例,特加奨擢故也。(呂誨子由誠、劉庠子敦夫,皆以父故特加奨擢,當考。)

  右正言劉安世言:「臣伏見朝廷立法,內外臣僚保薦之員,歲有定數,而兩制、侍從以上,又得用十科之目,使之引類,其於求才之道,固已備矣。乃自近歲以來,漸開巧進之路,屢見近臣連名薦士。臣聞名器爵祿,人之所趨,使之積勤而後遷,則眾各知難而守分,今若多為捷徑,容使躁求,人懷覬覦,何所不至。而況被舉之士,未必皆賢,朝廷不復銓量,往往即加擢任,遽離常調,遂得美官。後進小生,不安義命,奔競相效,無復廉恥,非有懲革,將敗風俗。伏望聖慈特降睿旨【五】,今後除依法奏舉之外,不許近臣列薦,所貴小抑僥倖之徒,上裨忠厚之化。」詔自今臣僚特有薦舉,毋得列銜聞奏。

  丙辰,權知廣德軍賈易權發遣江南東路提點刑獄。

  詔左、右中散大夫以二十員,左、右朝議大夫以五十員為額。

  樞密院言:「諸路所奏夏國主物故,今嵬名革常管勾國事,國母更不管勾,頗相符合,惟鄜延路不同。慮賊中自有變故,用此遷延,以疑邊備。」詔趙卨、范純粹選信實之人體訪有無變異,鉤索西人情偽,參驗事實以聞。

  詔辰州知州自今互差文武臣。

  己未,宣政使、內侍右班副都知、嘉州刺史劉有方領榮州團練使。

  承議郎陳次升為兵部員外郎。(此據實錄。)

  庚申,吴安持為都水使者。(此據政目十八日事,安持前資當考詳增入。六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再任。)

  辛酉,樞密院言,湖北都鈐轄唐義問奏,多星堡般運金穀,毀撤屋宇殆盡,其城壁若存舊址,慮蠻人聚集為姦詐。詔苗時中、謝麟、唐義問:「已廢罷堡寨城壁,量度毀撤。其沅州渠陽寨先廢堡寨,如有城壁尚存者,亦相度施行訖以聞。」(苗時中知桂州,元豐七年六月,元祐二年十月再任。謝麟知潭州,元祐元年五月。舊錄云:「先帝拓土,列置城寨,外攘蠻夷,皆已就緒,無故毀撤。」新錄辨曰:「罷渠陽事,前已辨之。」今刪去。)

  壬戌,錄故蕃官七香男屈丁雞、屈埋並為三班借職。

  甲子,前奉議郎、校書郎司馬康為著作佐郎兼侍講。康初免喪,即召用之。

  乙丑,詔:「宰臣、執政官廕補,初遇大禮,奏本宗及異姓親各一人,次遇大禮,許奏本宗或異姓無官人授官,有官人轉官、循資,或陳乞差遣各一人,仍不得轉入朝官,循入支掌,即應奏承務郎、殿直以上,許換升一任,不得升入通判。其餘官應遇大禮合廕補者,初遇、次遇並依舊,三遇許奏有官人,舊條應奏兩人止者,次遇止奏有官人,後遇大禮廕補,其隔間資次並準此。即被廕白身人未出官亡沒,許以應奏有官人恩澤補奏。已致政官遇大禮合廕補者,不得過兩次。宰臣、執政官給使人應得恩例,並四分減一。三省、六曹、臺省、寺監諸司吏人,四分內逐等各以三分為額,其餘分並各不減,候有闕每四人補三人,減至額止。」其後三省以四人補三人選不行,及餘分不減,指揮未明。詔:「今後隔間轉減先補一人,次減一名,係試補者準此。限定人數就試者權增一倍,後減至正額日依舊,其餘分不減。」(新本削去宰執給使以下。政目:「二十三日裁減。宰執遇大禮,第一次依;第二次,內一名奏有官者。餘官第一第二依舊,第三依前次遇。準此,致仕不過兩次,並以元祐四年大禮為第一。宰執給使恩例,四分減一,臺省寺監人吏四分以三分為額,餘分不減。」玉牒云減定大禮廕補、二府給使恩例及省臺寺監諸司吏額。本紀獨不書此,不曉其故。上官均奏請,已附元年八月二十六日、二年二月末。政目十二月又書是月比較入流,四年正月行。又閏十二月太皇太后云云,並紹聖元年十月十三日詔,合與此參考。韓駒云:「元祐八年詔減任子恩澤,應已經奏薦者,今歲並停,許陳乞差遣,或轉官,或循資,升任不得過通判,轉官不得升朝,循資不得過支掌,惟陳乞無限,並以元祐八年為始。」按:減任子恩乃元祐三年十一月也,駒云八年,誤矣。)

  御史中丞李常言:「臣伏見尚書吏部四選官共三萬四千餘人,入流名品幾七八十數,官濫員宂,無甚於今。竊以內外闕次固有常限,入官注擬浩然無窮,守候差遣,須近二年方得一闕,交承期限,復又二年有餘。投狀爭訴,日有數十,士檢凋壞,職此之由,不澄其源,日益以甚。臣愚欲乞詔有司取入流名目,審行裁定,徼幸濫進,稍加懲革。凡身以藝能及勞效入仕,與因人授官者有間矣,自當別為兩塗,兩塗之間又當判異流品,以立條約,如此則官雖濫,員雖宂,不難處矣。若應舉告進獻文字、軍功告補、人吏出職之類,以藝能及勞效入仕者也,諸色奏薦之類,因人授官者也。雖然其流有清濁,所因有貴賤,誠能就其品目,比類較量,各定以年限,立為止法,則濫官宂員有時而減矣。果如所請,其效猶在數年之後,恬不加慮,為弊滋深,苟不及此時特加裁酌,異日愈難整治。近者雖降指揮,裁損執政官而下奏薦人數,然入流之宂不止於此,非逐一講究,各立條約,恐終未盡善。」

  丁卯,大食麻囉拔國遣人入貢。

  詔歲以十月給望火巡城兵衣裘。

  戊辰,中書舍人曾肇言:

  臣今年春奉使契丹歸,嘗奏論河北開孫村口減水河未便,乞更講求利害事,人微言輕,不能仰動天聽。後聞止用兵卒興功,彌年未見成效。繼聞召都水使者王孝先、河北轉運使謝卿材、判官張景先赴三省詢訪利害,而三人所論不同,朝廷未敢臆決,遣官行視。然詔書但令相度開孫村口有無未盡利害,如孫村口不可修,即於不近界河踏逐一處。則是雖曰遣官行視,而必欲回河之意已定於廟堂之上矣。不惟如此,又下河北路計置舊隄梢草一千餘萬,且令先買五百餘萬。論者以謂既治舊隄,則是決為回河之計,然則朝廷遣二近臣,從數十官吏,銜命而出,不知果何所為也。臣雖愚懵,意朝廷必謂梢草之類不可倉猝而具,一日所遣官還奏可以回河,則來年先治舊隄,開減水河,爾時旋營梢草,公私必受其害,不可不預行計置。此誠先識遠慮,非眾人所及也。(彭汝礪云云,已見十一月二日。)然臣竊有私憂過計,須至不避斧鉞,披露腹心,為陛下言之。

  夫河之利害,與夫可復不可復之勢,既已遣官行視,則當俟其還奏,然後可決,此固臣所不敢妄論也。至於事有可以坐而知者,今日之民力是也。蓋自數年以來,河北、京東、淮南數路災傷為甚,今歲河北並邊稍熟,近南州郡亦皆亢旱,京東即今米價斗百餘錢,盜賊並起,京西災儉尤廣,淮南秋田麤收,而春夏麥價甚貴。百姓飢殍未蘇,瘡痍未復,正當寡求省事,以休息人力。若來年雖未大興河役,止令修治舊隄,開減水河,亦須調發丁夫,本路不足則及鄰路,鄰路不足則及淮南,陛下視今日之民力,果可以堪之乎?民力未堪,則雖有回河之策及梢草先具,將安施乎?陛下若以河患為大,必欲興作,驅數路之民聚之河上,暴露風雨,飢凍苦迫,弱者羸瘠死亡,強者逋竄或轉為盜賊,縣官何以禦之?又況一人在官,一家廢業,行者齎,居者送,方春農時,害其耕作。來歲水旱之變雖未必有,而人力不至,田為污萊,饑饉之災,可以前知矣。陛下豈忍驅此數路之民,納諸溝壑之中乎?

  不惟民力如此,方今縣官財用日蹙,河朔尤為貧敝。往時積穀雖多,因去年遣使賑濟,務在大發倉廩,雖不甚災傷地分與上等優足之家,例皆賑貸,儲蓄殆空,即今州軍倉儲有不及數月,庫錢有不能支吏俸一月者。今歲開減水河,用工不多,已費四十餘萬貫,若更大興工役,修六七百里之舊隄,且謀閉塞決口,回復故道,不知其費幾何。雖以先朝所蓄餘錢或可以支,後將何以繼之乎?大抵縣官不足,必取於民,臣恐異時百姓有困於征斂者矣。其源甚微,流弊甚大,此不可不察也。陛下臨政以來,愛恤斯民,可謂至矣,奈何於災傷疲瘵之餘,興此大役,以重困之歟?臣知聖心豈忍出此,必謂河之為患有大於此者,故不惜勞民力,費國財,以成久遠之利爾。蓋今之言河患者,不過曰壞御河,堙溏濼,害民田,此猶其小者耳,河漸北注,失中國之險,最莫大之患也。雖臣之愚,亦不敢謂此為不足患也,然竊以謂壞御河,堙溏濼,害民田,特數州之患耳,至於失中國之險,則又未然之事,有無蓋未可知,而其患遠者也。豈若舉數路疲瘵之民以任莫大之役,使之暴露飢凍,離鄉失業,又有死亡逋竄之憂,其為禍博且近矣,豈特數州之患而已乎?民者國之本也,根本一搖,豈不甚可畏乎?臣愚非敢謂河必不可回,故道決不可復也,姑願陛下徐徐云爾。愛養民力至於充實,經理財用使之有餘,在天時無水旱之變,在人事無不順之理,然後可擇利害,按視形勢,見其可為,一舉而收成功,豈不善哉!伏望陛下因臣此言,審思博訪,速下詔書,罷買梢草,戒飭行河之官,務要利害得實,俟其還報,果有可為,亦須一二年後,以漸興役,如此則民力無傷,事功易就,為今之計,莫過於此。臣備位侍從,義當體國,知而不言則為失職,言而不盡則為不忠,惟陛下察其誠而恕其狂妄,幸甚!幸甚!

  又言:「臣材薄望輕,自知所言難以取信,惟恃陛下聖明,特賜省察。蓋河決而北,已幾十年,未應一旦便致大害,而休養民力,愛惜財用,乃是今日先務,實繫國家大體。論者或論河勢變決,恐失此時,別有移改。臣竊以為河若果有改移,雖一面興役,豈能遏之使住?若工役既興,而河有退背,不能罷役,物料人夫,尤為枉費。蓋大河非人力可為,其來已久,惟稍緩之,審度利害,最為得策。若非出自聖斷,臣恐論議無時而定。」

  又言:「臣具奏已久,日俟朝廷自有施行,至今多日,未聞指揮,須至再瀆天聽。伏望聖慈察臣所陳,益採聽公論,若一言欺罔,甘俟誅竄。」

  是月,右正言劉安世言:「臣昨於十月十二日上殿陳奏胡宗愈暱宰相之私親,盜中司之要任,欺罔人主之聽,隳廢祖宗之法,加以狥私立黨,毀滅廉隅,誠不足以副陛下體貌之意,慰四海具瞻之望。自後繼進三疏,極言其罪,至今未蒙施行。臣雖至愚,不能窺測聖蘊,然竊嘗深慮陛下所以力遏眾論未賜指揮者,豈非謂胡宗愈進用方踰半年,今遽罷斥,恐人譏議,以謂自信不篤,用人不終者乎?若清衷所有萬一如此,臣竊以為過矣。祖宗以來,登用大臣,何嘗不考合僉言,採察人望?苟眾心未服,公議不與,寧使詔令有反汗之嫌,不容小人乘君子之器,著之信史,可以稽考。至如神宗皇帝時尚書左丞蒲宗孟,公宇擅有修葺,為御史中丞黃履所劾,亟令罷免;王安禮以閨門私故,為侍御史張汝賢彈奏,尋亦去位。陛下踐阼之後,優禮輔弼,去年李清臣以不勝治事,為御史中丞傅堯俞等一言,亦使外補。豈若宗愈上則欺君亂法,下則背公成朋,不恥無義,置之廊廟,實累聖明。自古及今,未有任君子而不治,用小人而不亂者。蓋甘言美辭足以惑移人意,小節偽行足以欺惑世俗,及其得志,苟患失之,陰引姦邪,廣布腹心,根深蒂固,牢莫可破,則其為國家之害,將有不可勝言者矣。故陸贄之論,以謂操兵以刃人,天下不委罪於兵,而委罪於所操之主;蓄蠱以殃物,天下不歸咎於蠱,而歸咎於所蓄之家。此言雖小,可以喻大。伏望陛下曲回天聽,詳覽眾言,進有德以尊朝廷,黜有罪以服天下,早以臣等言宗愈章疏付外施行,不勝至願。」

  又言:「臣昨所奏陳胡宗愈罪狀十二事,非敢誣捃,皆有實狀,可以按視。凡在廷之臣,有一於此,已可斥逐。而宗愈積累巨惡至於十數,言者交攻,半年不止,偃然居位,略無畏心,凌蔑風憲,毀棄廉恥,豈不負朝廷體貌之意,累二聖知人之明?臣伏見宗愈之除中丞,在呂公著秉政之日,雖是姻戚,隱而不言,外託用才之名,中為立黨之實,使宗愈貪權懷惠,不復糾繆繩愆,以此營私,何所不可?蒙蔽人主之聽,隳廢祖宗之法,人臣之罪莫大於此。今公卿士民盡知二人之欺罔,而臺諫官多出公著之門,終無一語敢及此事,陛下試取眾人言宗愈之疏一一省閱,則知臣今日所奏為不妄矣。公道陵替,昔賢所憂,豈謂聖朝目睹斯弊。歲月浸久,恐非國家之福,此臣所以夙夜憤懣,痛心疾首而不能自已也。伏惟陛下審察眾情,詳觀事理,若原心定罪,則公著、宗愈均是欺君,宜正典刑,以示中外。或聖意未欲以一眚遽廢老臣,即宗愈他罪尚多,伏乞特行罷免,以慰天下忠臣義士之望。」

  又言:「臣自四月後,凡一十二次奏疏論列胡宗愈罪狀,至今未蒙付外施行,臣夙夜思念,不遑寧處。竊謂祖宗以來,臺諫官之論執政者多矣,果中其罪,則大臣無不罷免,或所言失實,則臺諫官亦須降黜。蓋進退之義不可不正,是非之理不可不明,未有君子小人並容於朝廷者也。今宗愈以姦邪之才,據紀綱之任,欺君亂法,背公營私,肆行貪婪,毀棄廉恥。臣等前後章奏至於十數,陛下一切留中,無所可否,邪正並立,枉直兩存,上違累聖之舊章,下失萬邦之屬望,臣之於此,何以為心?見惡不擊則非忠,畏禍中輟則非義,使邪黨漸登於要路,大姦久處於廟堂,寖生厲階,害及天下,臣恐異時之公議,追咎今日之言官,雖伏重誅,豈能塞責!臣所以不避煩凟之罪,屢陳迫切之言。伏望聖慈特垂省察,若宗愈之罪惡既皆得實,即乞早與罷免,以慰中外之望,若臣之所奏稍涉誣罔,亦乞重行降黜,以為妄言之罪。惟冀早施睿斷,明示天下,不勝幸甚!」

  注 釋

  【一】太學博士原脫,據宋會要職官三之九補。

  【二】三省進擬之際「進」原作「推」,據閣本、活字本及盡言集卷二論高士英差除不當改。

  【三】詢諸縉紳「諸」原作「諮」,據閣本及盡言集卷二論韓玠差除不當第三首改。

  【四】恬靜自守「守」原作「少」,據閣本改。

  【五】伏望聖慈特降睿旨「特」原作「持」,據閣本、活字本及盡言集卷二乞罷近臣列薦事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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